鄭當時凝視姚糶與那池陽居士被拖下去的背影,不由得提綬帶,拽拽黑邊紅色官袍,擔憂發問,


    “賢弟,將那二人交給廷尉,審訊前前後後,至少需要七天的時間,距離螟蟲之災爆發可不足一月了,這櫟陽範圍的曲轅犁的推廣,要如何進行?”


    有三老阻攔,還真沒法強製實施。


    這可關係到民心!


    司匡拱手,嚴聲發問,“鄭公可派人將鬼火發生之地的屍首挖出來了?”


    “周無憂那小子親自安排人執行,此刻應該都已挖出。”鄭當時沉吟片刻,迴答道。


    “既然三老以鬼神之說法阻之,那吾儕便借鬼神說法行之!”


    司匡左手撫摸著下顎道:


    “隻要想盡辦法,把神靈發怒之地藏匿了屍首的事情宣揚出去,再以冤魂不得洗怨而憤輔佐,最後配以曲轅犁發現冤魂屍首,解除怨念的大義故事,相信阻攔之力,很快就可消散。”


    “當然,考慮到時間緊迫,匡認為,在消除阻力之前,鄭公應親自出麵,作擔保人,協調任氏與櫟陽百姓的矛盾。”


    鄭當時雙手插在袖內,與司匡對視道:


    “如何擔保?”


    “任氏之人可在?”


    “在外麵。”


    “請讓其進來。”


    鄭當時指著櫟陽署衙大門,高唿,“讓任氏族人進來,本官有事交代!”


    士卒快速傳令。


    不一會兒…


    一個一米七左右,頭發盤著,用一根木頭紮起來,穿著一件嶄新褐色衣裳的青年人走了進來,彎腰行禮,


    “草民任安,拜見大農令。”


    鄭當時還未開口,司匡心髒砰砰砰,猛地一跳。


    在《史記》原本內容地影響下,司匡亦對司馬遷的感情,存在莫名的情愫。


    任安。


    司馬遷為數不多的朋友!


    “你是任安?”


    “然!”任安將目光投向司匡,禮節周到,拱手,試探性問道:“公是?”


    他可不會單純地認為司匡是個普通人。


    能和鄭當時坐在一起,沒有兩千石,也得六百石以上。


    “汝前不久不是在齊地嗎?吾聽大母說,汝曾攜禮物數百,金銀若幹拜訪本官故居。”


    “原來是稷下侯,草民失禮了。”任安思維敏捷,拱手再拜,“得知令祖與令妹前往長安後,家族亦送來書信,準我迴祖地討生活。”


    司匡張大嘴巴,點了點頭,“原來你是任宣衝同族。”


    任安沒有繼續接過話茬,低著頭,等待安排。


    他借稷下侯出世,獲得改變貧苦生活的契機,內心深處,對司匡頗有好感。


    然而,早年困苦無人照拂的痛苦經曆,讓任安又不想和任氏一族有的太近。


    用之則給與好處,不用則晾在一旁。


    這種家族,不值得效忠。


    鄭當時咳嗽一聲,


    “任安,汝來此,可能全權代表任氏?”


    “大農令放心,安為任公子舍人。櫟陽之地家族處理之權,公子已盡數托付草民。”


    “很好!”


    鄭當時笑著拍拍手。


    任氏還挺識相的,知道趕時間,沒有任何拖遝。


    “賢弟,汝安排吧。為兄亦竭盡全力,配合汝行事。”


    司匡點頭微笑感謝。


    順勢從一旁書架抽出一卷嶄新的白棕色竹簡。


    鋪好後,提筆蘸墨,問道:


    “諸君可知櫟陽之地,民戶之數?”


    任安愣住了,搖搖頭。


    這種絕密數據,豈是他一個商賈舍人能打聽到的?


    反而是鄭當時陷入了沉思。


    “本官記得,去歲櫟陽繳納丁稅者十八萬六千三百一十八人,再算上年齡不夠以及年齡已足者,大約有七萬戶吧。”


    任安突然點點頭,“任少爺也估計曲轅犁的銷售量在七萬架左右。”


    司匡右手捏筆揮動,犀利的目光凝聚在竹簡上,記錄數據。


    “櫟陽之地人口眾多,畝數廣大,若不及時用曲轅犁耕耘,除去蟲卵,一旦八月爆發螟蟲之災,災難延伸之後,恐威脅帝城長安。”


    “如今阻攔勢力,除櫟陽三老,恐存一些守舊者,當然,亦會有某些私人工匠。吾儕要做的,便是把這三股勢力徹底擰碎!”


    “唰!”


    筆走龍蛇。


    私人工匠四個字落在竹簡上。


    “鄭公,工匠這方麵,希望大農署可以去同少府交涉。”


    天下百工,受製於少府。


    “這個好說,君直言吾要怎麽做?”


    “以工製工!”司匡抬頭,目光錚然,“隻要為工匠提供一份工作,阻攔自然不攻而破!”


    鄭當時沉默幾秒鍾,“櫟陽之地工匠存數千人,大漢各地徭役趨於飽和,吾去哪裏安排這麽多人?”


    “嘭!”


    司匡突然把毛筆排在案幾上,一字一頓,提醒,


    “治河工程!”


    在鄭當時遲疑之時,他接著補充道:


    “吾為陛下設計治理黃河的龐大工程中,在櫟陽附近存在一個唿應型工程!陛下聽從百官建議,派遣主爵都尉南下,而忽略了此工程!”


    司匡邊說,邊從懷裏拿出來一份地圖--一份貫穿大漢的水係地圖!


    走到鄭當時身邊,鋪開,指著鄭國渠的位置,高聲,


    “以此為基礎,在上遊南岸開鑿六小渠,以輔助灌溉其所不能達到的高地。此工程一旦完成,可在關中塑造萬頃良田!”


    “匡算過了,此工程需要工匠數千、徭役八千餘,耗時一至二載,可成萬世之功!恰逢櫟陽部分工匠暗中反對曲轅犁,不如,令其皆去修渠!”


    鄭當時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地圖。


    雙拳緊握,一言不發。


    “大農令隻需把提議告知於少府,不出三日,少府卿便會給予迴複!至於錢財……少府掌山海池澤之稅以供應天子,此地一旦形成,除農田之外,還可形成數千畝池澤,匡認為,不需要國庫出一分錢,資金,可全走少府!”


    見鄭當時還在猶豫,司匡趁機再伏在其耳畔嘀咕,


    “至於人力,匡從匈奴迴來,可是俘虜了數千匈奴人。匈奴人掠我大漢幾十年,也該付出代價了。大農令聯合少府卿,同太常交涉成功後,讓這群人來櫟陽修溝渠,少府費用支出將大大減少,隻管飯即可!”


    讓俘虜修工程的效果,二戰結束後,北邊的老毛子已經拿鬼子體驗過了。


    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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