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微風


    天空掛著幾朵蓬鬆的雲彩。


    皎潔的月光灑在嶽陽縣西方一田野溝壑之中,白色的柔光蕩漾在黑色的土堆上。


    這裏是產生鬼火的位置。


    為了給鄭當時解釋清楚產生鬼火的原因,以及找到屍體具體埋藏之地。


    司匡,鄭當時,以及櫟陽令周無憂三個人帶著十來個喬裝打扮的北軍士卒,不顧灰塵,潛伏在一處白天挖好的土坑內。


    夏日夜晚,悅耳的蟬鳴縈繞在微風上,輕輕拂麵,風穿著輕薄的衣衫,不由得生起幾分涼意。


    櫟陽令周無憂窩在事先準備好的坑中,仔細地觀察周圍的情況,隨著夜色的加深,他的心情也逐漸變得沉重。


    竟然將陛下看重的事情辦砸,如果拿不出合理的處置方案,最好的做法就是吞金謝罪。


    一般而言,大漢皇帝的通病是自殺者,不處決其家人,不識相者,族誅對待。


    坑內,大農令鄭當時麵目可憎,喉嚨輕微震動,壓低聲音向另一側的司匡詢問道:


    “賢弟,我們在這裏待了半天了,你說的鬼火究竟什麽時候出現?”


    “別著急,時間還沒到。既然前幾天都出現了,今晚沒有理由不現身。”司匡壓低聲音迴應,同時右手裏的刀握得越發用力。


    黑色的刀麵如同一位索命的無常,悄無聲息的潛伏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這是擔心裝上埋屍體的匪徒,特意準備的。


    敢破壞皇帝看重的事,這群人絕對是窮兇極惡之輩,必須萬分小心。


    “沙沙,沙。”


    遠處馳道兩側之柳樹垂下的綠色枝條隨風搖擺,其婀娜多姿的體態,宛如一位佇立在風中的少女。


    “沙沙,沙沙。”


    “櫟陽令,大農令,除了吾儕身邊這幾個兄弟外,爾等在周圍安排了幾隊人馬?”司匡擔心出現問題,看了看月亮的位置,扭頭詢問。


    周無憂為了彌補過錯,搶先答道:“下官安插了四隊人馬,分別著黑衣,埋伏在周邊收獲完畢還沒來得及處理的茅草垛中。擔心有所紕漏,吾還在周圍鄉裏安插了三隊巡邏人員,圍繞著這片田地來迴的巡視。如果真的如匡人所言,有人埋藏屍體,隻要他出現,一定可以擒拿歸案!”


    “櫟陽令,君找的人可靠嗎?”


    周無憂神情嚴肅,對司匡懷疑表現出不滿,但不敢表達出來,隻是沉聲道:


    “吾安排之人,皆老秦人血統,乃櫟陽精銳,信義無雙。”


    老秦人三個字,可是富有讚譽的稱唿,秦正是憑借老秦人,才一步步東出,滅六國,稱霸天下。


    當年櫟陽作為秦都城的幾十年,創造下的輝煌也是雙手難數,單商鞅變法法令頒布之地,就足以名震天下了。


    這裏的人,體內流淌老秦人血脈這件事,毋庸置疑。


    “櫟陽令息怒,本官隻是擔心罷了。”司匡看著周無憂紅得發紫的臉龐,急忙擺擺手,出聲解釋,生怕在對方心中出現芥蒂。


    鄭當時趴在一邊,開口問道:“周無憂,在本官與匡人到達之前,汝可仿照此法查案?”


    “唉,大農令有所不知,下官兩天前就這樣子安排了。可是不論安排的如何縝密,都無法看到兇手半點影子。吾等每一次隻能在田野附近遭遇淡藍色火焰。”


    周無憂表示自己的壓力很大。


    本來推廣曲轅犁、耬車就是一個勞累活,如今又在這上麵發生了命案,真的是難上加難。


    他真的很想問問蒼天,為何倒黴的事情都被自己碰到了,難不成是因為以往過年逐除的時候不夠賣力?


    不應該啊。


    當時自己表現得很虔誠,並且都準備了好酒好菜祭祀,按理說上天應該感動才是。


    司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追問:


    “君可知鬼火產生地的大概範圍?”


    “這……”周無憂臉色微微一變,語氣忽然柔弱起來。


    鄭當時皺著眉,罵了一句,“趕緊說!別浪費時間。”


    “諾!”


    這位苦逼的櫟陽令先拱手後,才侃侃道來。


    “大農令、匡人。最初呢,隻有這一片地區出現藍色火焰。據說是一名用曲轅犁耕地的農戶,在夜晚迴家的時候,碰巧遇見的。當時他懷疑自己眼花了,第二天專門又在那個時間迴家,結果火焰依舊出現了。”


    “自此,櫟陽就出現了仙神怒火的傳聞,並且愈演愈烈,最終開始出現多個地區冒出藍色火焰的情況。”


    “短短三天,藍色火焰產生之地,已多達十一處,分別在櫟陽的各個方位。下官本以為自己可以解決,誰曾想,本縣三老忽然出麵,以曲轅犁為由頭,阻攔政務。無奈,下官隻好上書長安,請二公定奪。”


    司匡咬著下唇,呢喃,“這麽說,兇手是提前一段時間,將屍體以及磷化合物埋在櫟陽周邊的了。不對啊,這麽大規模的行動,為何會沒人發現。”


    鄭當時趴在土坑邊道:“會不會是借助喪葬之名暗中達到目的?”


    司匡搖了搖頭,道:“不好說,白天的時候這裏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周圍根本沒有任何墓碑式的東西,且周圍村民也沒有提及。”


    鄭當時趴在土堆裏,望著溝渠內的黑暗,忽然道:“賢弟,你說的那一種磷化合物,是個什麽東西?”


    司匡迴憶著自己腦海中僅剩的一丁點高中知識。


    “磷不會以遊離態的形式存在,它隻會以化合態的形式出現。”在鄭當時和周無憂眼裏,司匡變得神神秘秘,念著一堆他們從來也沒有聽過的新事物,“而自然界中,磷出現的形式一般是礦石的形式。”


    鄭當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什麽磷?什麽遊離,化合態的,這都是什麽鬼玩意?


    自己隻是問問磷化合物究竟是什麽,怎麽蹦出來這麽一堆古怪的東西?


    被降維打擊了。


    現在他的心情,就像是一個詢問勾股定理如何使用的初中生,被人告知了勾股定理五百種證明方法一樣。


    心情複雜,不想說話。


    而周無憂在心裏都忍不住罵人了:這個幺兒!神神秘秘的,能不能整出點正常人能夠理解的東西?


    他握著手中的劍,整個身體瑟瑟發抖,隨時都可能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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