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兩刻中後,


    中行說噘著嘴,左手捏著著一卷竹簡,右手手指夾著一支毛筆、手心捧著一碗墨,慢悠悠地從營帳外走進來。


    他走到一旁的案幾,跪坐下來,準備記錄談判具體事宜。


    左賢王大手一揮,喊道:


    “拿座來!”


    三個匈奴士兵急忙的搬過來三個胡凳,放在司匡麵前。


    司匡拱手作揖,“多謝左賢王。”


    隨後順勢而坐。


    這玩意兒可比跪坐舒服多了。


    “敢問左賢王,哪些東西涉及貴方根基?在此提前說明,一會兒商討起來,可以省去諸多不必要的麻煩。”


    左賢王瞅了一眼中行說,快速地微微抬頭,示意中行說進行談判。


    用漢人來對付漢人,這是匈奴人一直有的謀略。


    尤其是敵對匈奴的漢人兵法韜略諸多,心眼多的很,他不得不防。


    “咳咳。”中行說抬起頭,盯著司匡,細數道,“羊羔、牛犢、幼馬,此三者皆匈奴之根基!除此之外,彎刀、弓弩、布甲,皆匈奴強盛之根本!諸如此類,皆不可與汝質換!”


    “除此六物,吾皆可換否?”


    “然!”中行說沒好氣的迴答。


    “那好!一萬隻羊羔不能少!”司匡斬釘截鐵地說,“另外,吾要貴方提供金八千,壯牛八千,漢人兩千名!”


    因為靠近匈奴,如今上穀一頭牛價格在大約在兩千五百錢,內地可能要更高一些,達到四千錢至四千五百錢左右。


    對大漢來說,羊的價值不大。


    與其要四萬隻羊羔,還不如換四千隻成年壯牛!


    漢以牛耕地。


    曲轅犁也可配合耕牛使用。


    帶迴去,絕對可以大賺一筆!


    左賢王聽著價格,眉頭一皺,眯著眼,向中行說搖搖頭,表達出自己不滿意。


    “豎子,做夢否?”中行說立刻駁斥,“漢人奴婢不值錢,這個我方可不計較!汝這八千頭牛,可不可能答應!另外,最多給汝金三千!”


    司匡瞅了一眼這個史上最早的大漢奸,不屑的一笑,譏諷道:


    “嗬嗬,如今上穀牛價為兩千錢,吾隻要八千頭牛已經很給王麵子了!在汝眼中,四萬羊羔比不上萬金?如果真的是這樣,吾可以做主,以萬金換四萬隻羊羔!汝有多少,吾買多少!”


    “荒唐!”


    中行說啞口無言,隻能用嗬斥結束交談。


    司匡寸步不讓,沉聲道:“八千頭牛,一頭也不能少!且必須為壯牛!金吾可以讓步,六千金!”


    “小子,汝要兩千漢人是作何用?”左賢王眯著眼,哼哼一聲。


    司匡麵無表情,把提前組織好的托辭講出,


    “自然是運牛!八千頭牛,總不能讓吾這一百人來運送吧?牛雖力足,然行走緩慢,必須要有人維持前行方向!”


    “嗯,言之有理,那吾便給你兩千漢人。不過金隻有四千,牛四千!正如汝所言,牛多了無法帶走。兩千人,足夠汝運送四千頭牛了!”左賢王眯著眼,主動砍價。


    “請貴方拿出誠意!吾雖然年輕,但也不是傻子!”司匡用鄙夷的目光盯著於單,“且此次貿易隻是開始,吾為了見證王誠意,才不遠萬裏來到此地。”


    “哦?”


    司匡用“悲痛”的語氣陳述,


    “漢皇買馬種的消息,是吾打點上下,花費眾多才從未央宮中買出。本來想在匈奴換取一筆本金,用以投資另外的消息,而如今君之態度,令吾悲痛不已!這筆投資,當真不值!”


    左賢王眼前突然一亮。


    不顧美人感受,環繞美人的手更加用力。


    在嬌聲哀鳴中,問道:“另外消息?汝此言何意?”


    司匡自嘲,“嗬,無他,皆吾畫蛇添足罷了。本來打算買通一將領,把握朝堂軍機動向!如今觀君之態度,實乃可悲!可歎!”


    他揮揮手,道:“罷了罷了,四千金就四千金吧,做完這次的買賣,賺迴本金,吾不會再踏入匈奴之地半步!”


    扭頭看著中行說,司匡譏諷,道:“中行說,書寫吧,按照汝王之言!”


    “且慢!”左賢王冷喝一聲,目光犀利,站起來,“小子,吾如何信汝之言?”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司匡忽然表情變得堅定,


    “將漢人帶迴去,必定會滿朝震驚。屆時,吾操作起來,會方便的多,容易打入長安。”


    “屆時,朝堂兩千石武將吾無法收買,然,其枕邊人吾可以買通!”


    “隻要王拿出誠意,吾願意不久之後,帶邊境糧草情報、守卒消息,再來此地!”


    於單冷笑,“別講這些沒用的。幾年前,劉徹小兒在馬邑欺騙吾父親這筆賬,還沒算呢!汝之情報,吾能信否?”


    “大王可用此圖真實性進行判斷。若消息當真,可以選擇信,亦可以選擇不信。”


    “唿!”左賢王歎了一口氣。


    背著手,在營帳中來迴徘徊,低著頭,心神不定。


    他在糾結,到底要不要相信!


    如果真的如司匡所說,那麽這一次付出一些代價,也是值得的。


    可萬一……漢人詭計多端,如今又是第一次與司匡接觸,他不敢輕易相信。


    “大王貌似很糾結啊。”司匡微微一笑,“這樣吧,吾再退一步,展示一下誠意!”


    一邊說,他一邊將錦盒中的帛書取出,徑直走向中行說坐著的案幾。


    將帛書放在案幾上,緩緩展開,一副清晰的水墨地圖出現在眾人眼前。


    盯著於單,司匡淡然一笑,“此乃吾之貨物!請大王一觀!”


    左賢王眼睛閃過一絲驚訝的光芒。


    想到了什麽事情,急忙瞥了一眼中行說。


    中行說笑著,拱手作揖,道:


    “請王放心,帛書正常,這小子沒有學習荊軻!”


    那就好。”左賢王唿了口氣,這才慢慢走近案幾,俯視,“小子,此乃何物?”


    司匡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弧度,臉上笑容越發地燦爛,


    “迴大王,此乃大漢購買良馬的國家,以及可能走的幾條路線。”


    用手掌指著帛書上的線條,他開始分析,


    “大漢購買良馬,幾乎都來自鮮卑、烏桓、唿揭。此帛書之上,紅色線條為購買良馬曾經有過的路線,黑色粗壯的線條,為尚不清晰的路線。”


    為了繪製這一幅半真半假的地圖,耗費了他不少的腦細胞。


    鮮卑、烏桓的具體地形圖是真的,至於購買良馬的路線,是他思索了好久,才動筆繪製。


    紅色線條的終點是遼西、右北平!


    這兩個地區正好處在匈奴與烏桓的交錯地帶,匈奴力量最為薄弱,可信程度更大!


    尤其是遼西,與烏桓接壤,相當於一個邊境的經濟特區了,就和日後的喀什經濟特區地理分布相似。隻不過喀什在西方,遼西是遼東半島西部罷了。


    “三國為漢提供良馬?”


    左賢王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黑,語氣有些發怒,


    “找死!看來是吾父最近太過仁慈了,他們的首領看來需要換一換了。”


    中行說仔細的觀看,並且和腦中的記載相比較,側身道:


    “偉大的王,這一幅帛書地圖之上的地形,與烏桓之地的地理很相似,應該不是假的,看來這個貨物是真的!”


    “吾知道了。”左賢王莞爾一笑,點點頭,“小子,看來汝是誠心想要貿易了。”


    “這是自然,不知剛才吾提的條件,大王要如何處理?”


    左賢王猶豫不決,


    “這……不急,吾再仔細考慮考慮。”


    “這樣吧,爾等千裏迢迢地趕來,想必也累了,爾等在此小住幾日,等吾與幾個手下商量完了,再做決定。”


    給手下一個眼神,


    “爾等將……這位貴客帶下去,好好參觀參觀吾匈奴之風土人情!”


    司匡抱拳說道:“既然如此,希望王快些決定!”


    左賢王將帛書收起來,拍拍胸脯,道:


    “放心!五日之內,必定給汝一個滿意的答複!”


    司匡再一次抱拳:“那麽,司某告辭!”


    “請!”左賢王又做了那個蹩腳的手勢,目送司匡離開。


    當三人走遠了,於單臉上的笑容忽然褪去,換上了一副冷酷的神色,


    “中行說,汝立刻搞清楚這幅帛書地圖的真實性!如果是真的,吾就要請偉大的單於集中兵力,去東邊那幾個不安分的國家走一遭了。”


    “請王放心,三日之內,必給一個答複!”


    左賢王滿意地笑了,拍拍中行說的肩膀,以示鼓勵。


    這個自老上單於開始,就侍奉薩滿後裔的漢人,還是信得過的。


    左賢王望了一眼帳外,吼道:


    “來人,命令左穀蠡王、右大將、左右大都尉明日中午,來吾營帳議事!”


    “另外,迅速集結我部五個萬騎!等候本王的命令!”


    下人立刻跑下去通知。


    做完這一切,於單又重新躺在床上,摟著兩個瑟瑟發抖的美人,閉眼思索剛才事情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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