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五年三月二十三,辰初,卓氏酒壚外再次停滿了豪華車輛。


    因車輛之多,太常署與大農令署不得不合力而為之,出動近百人,以車馬禁行的命令,將主要道路封鎖,隻準步行。


    商賈們喧鬧的聲音,把酒壚的房梁震動的不斷晃動,整個建築搖搖欲墜。


    ……


    司匡站於酒壚二層,手持一隻倒滿了酒的酒樽,輕抿一口。


    眺望著下方罵罵咧咧,四處攢動的商賈,嘴角咧開,笑了。


    在下方的商賈中,一個鋥亮的光頭吸引了他的注意,貌似是張柯駝。


    連鬧事的人都到了……


    展銷會很成功嘛。


    甚至,在下方身影中,來了許多當日未曾邀請的商賈。


    這些都是搶著送錢的啊。


    要不要追加點債券呢?


    比如,定個小目標,先收個一千金……


    這個念頭僅僅存在了片刻,便從司匡的腦海中剔了出去。


    自己並不是很缺錢,沒必要發得太多。


    雖然有《王禎農書》裏的冶鐵工藝支撐,但歸根結底,那隻是早期的冶鐵技術


    成熟期,利用到冶鐵高爐的技術,還沒兌換呢。


    這五百金,最終大抵是歸還儒家的欠債,買點古董、再趁機買馬練兵罷了。


    如果可能,還想找幾個盜墓賊,培育幾個摸金校尉出來,給自己掏幾個老物件。


    這個陶,是真陶。


    在司匡沉思的時候,一陣急促上樓聲響起。


    “咚咚咚……”


    馮駒左手按著腰部佩劍,急匆匆地走上來,拱手,


    “家主,卓公派人來問,是否開門?”


    司匡瞥著下方試圖翻窗而入的商賈,搖了搖頭,輕笑道:


    “不急!再晾他們一會兒。在一定的時間內,晾得越久,他們越急,一會兒肯出的錢就越多。”


    “那何時可開?”


    “兩刻後吧。”


    “諾!”


    馮駒下樓,去傳達命令。


    司匡繼續獨酌。


    ……


    一大腹便便的商賈憤憤不平地站在酒壚門口,用身軀阻擋後麵的人湧上來的同時,還用他沙包一般胖的拳頭,不斷的砸門。


    “開門啊!快讓吾進去!耽誤了我的生意,爾等負責得起嗎?”


    其身後,一個同樣焦急的商賈,大大咧咧的罵道:“平常裏可沒見到卓氏這麽大的譜,今日為何閉門,禁止吾儕入內?”


    後方一等著擠進去的商賈道:“還沒開門?卓氏這是在幹什麽?”


    “諸位,吾的人昨晚就看見卓文傑與任宣衝進入了酒壚,至今未出,想必二人已經購買要債券了!”一交往甚廣的商賈在人群中抱怨著,訴說不公。


    另一人道:“姓卓的不厚道!趕緊開門!”


    ……


    這群人都知道,當今大漢,市場格局基本上已經定下來了。


    十大商賈勢力獨占了大蛋糕,其他的人,隻能吃點蛋糕屑,或是偷偷摸摸地舔一舔盒子上的奶油。


    想打破這個局麵,必須有一個新的行業崛起。


    稷下學裏提供的工具,代表的正是崛起的新行業——高效農具製造業。


    機不可失!


    ……


    “再不開門,我等就破門而入了!”


    “衝進去!”


    “破門!”


    “咣咣咣!”


    大門被砸的開裂了。


    在一連串叫罵中,兩刻終於過去了。


    終於到了,大門開了。


    門縫打開的那刹那,所有的商賈瘋了似的,一頭頭發狂的公牛,哞哞哞的,拚命往裏擠。


    寬厚的門檻被踩得咣咣咣的響。


    同樣,二樓的樓梯,也被踩的“嘎吱嘎吱”叫。


    袁丁舉著一個用青銅製成的喇叭形喊話器,站在樓梯中央,堵住了路,


    “都排好隊!”


    “從吾這裏領號!


    “叫到的號碼,上前登記!”


    “都安靜!”


    “擁擠者,剔除資格!”


    “快!”


    這番話雖然有一定的作用,但蓋不住人多,酒壚裏依舊充斥著嘰嘰哇哇的聲音。


    馮駒持劍蹙眉,站在袁丁身後五六個台階的位置,冷聲,


    “一定要維持好秩序,沒有許可,任何人不得衝上來!違者,以欲謀害大漢官吏之名,就地格殺!”


    “諾!”


    ……


    二樓


    司匡坐在一張案幾後,他的身前,是提筆,負責進行登記記錄卞康,以及守著半身高金色契約布帛的卞知。


    金色契約布帛一共有五十塊。


    每塊代表了十金債券。


    能來這裏的商賈,應該不會連十金都拿不出來吧?


    司匡看著已經見底的酒壇子,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輕聲,“開始吧。”


    馮駒點點頭,走到樓梯口,雙手背在身後,高聲,


    “都讓一讓,領到號碼,就靠後站。”


    見有一條小路讓了出來,他開始念號。


    “一至三號,上樓!”


    卓文傑、任宣衝、師況,從人群中,萬眾矚目地走出來。


    在場商賈像是注視殺父仇人似的,拳頭握緊,用充滿血絲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上樓的這三個家夥。


    三大富豪先手?


    他們這群人還能買得到嗎!


    內幕!


    妥妥的內幕!


    張柯駝被人群擠到了牆角,指著正在登樓梯的幾個人,神色猙獰,詰問,


    “我不服,憑什麽他們可以提前進來?”


    袁丁瞥了一眼張柯駝。


    因為兩天前他沒來,並不知曉光頭的所作所為。


    隻是麵無表情,道:“此地乃卓氏居住之地,他們想住在這裏,不是吾儕可以阻止的。”


    “任氏、師氏為何可以在這裏?”


    卓文傑停下腳步,笑著反問,“張氏,吾之客人住在吾的地盤,難不成,還要經過汝的同意?”


    馮駒攤攤手,聳聳肩,“聽見了吧?不服汝可以離開。”


    “我……”張柯駝漲紅了臉,咬著牙,把脖子縮了迴去。


    卓文傑環視下方,似笑非笑,拱手一拜,“還有哪家有疑問?沒有吾儕就上去了。”


    馮駒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吧。”


    “嗯。”


    三個人友好的點了點頭,準備登上去。


    俄而,又有一陣清朗的聲音響起。


    “且慢!”


    “唰唰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出聲者身上。


    一個白衣白冠、佩戴美玉、容貌白皙的青年公子哥,走了進來。


    他經過的位置,周遭商賈竟然紛紛向兩側退讓。


    青年走到樓梯口,拱手,哈哈一笑,“文傑,可否介意,吾昨晚亦住在貴府?”


    卓文傑見到來人,爽朗一笑,迴禮,抱抱拳,


    “原來是東郭賢弟,好久不見呐,別來無恙?”


    “剛從長安、途徑三河之地迴來,算是小賺一筆吧。”


    “賢弟說小賺,恐怕又是五十多金的生意吧?”


    “差不多吧。”


    卓文傑咧嘴一笑,看著馮駒,指著東郭鹹陽,拱手,“吾資金不夠,特意讓東郭賢弟去籌錢,如今迴來了,可否讓其隨我一同上樓?”


    馮駒瞥了一眼東郭鹹陽。


    想到司匡曾經的授意:與巨富交好。


    又考慮到東郭家不遺餘力地幫助稷下學裏購買建築材料,念在這個恩情。


    點點頭,讓開一個位置,


    “如果是這樣,那就沒辦法了,情況特殊,公一同上去吧。”


    “嘿嘿,多謝。”


    樓下的商賈傻眼了,都長大了嘴巴。


    內幕到了極點了啊!


    東郭鹹陽溫文爾雅地登上樓梯一半,轉身,笑著拱手,


    “諸位別急,吾不會買債券,吾隻想買齊地曲轅犁經營之權。”


    其目光中閃過一絲寒芒,笑容給人帶來一陣寒意,


    “各位應該可以理解吧?”


    原本不爽,低著頭發牢騷的商賈,見狀紛紛閉嘴。


    他們沒膽子得罪這個經營鹽業的大佬。


    東郭家可是掌控了齊地產鹽量的一半。


    得罪了他們,以後別想在這裏混下去了。


    既然東郭鹹陽表明,隻要齊一地的經營權……


    縱然明目張膽內幕,但這個結果,可以接受。


    見無人反駁,東郭鹹陽再次拱手感謝。


    轉身,跟隨三人,一同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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