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看著那張銀票邊角處沾染的血跡,不用說,肯定是一招封喉……天下人之中,內力高深至此的,板著指頭能數出幾個?


    就在她恍神時,老三剛好掙脫了地上的殺手,沒注意剛才倒下的殺手脖頸處的血線,見她沒事,舒了口氣,忙扯起她的手,背起她就跑:“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這時赫連晴也折了迴來,一推崔子驍:“我斷後,往城外走,越寬敞的地方越好,這種小道要是被堵了一頭一尾,我們就徹底走不開了!”


    “那我們要往哪裏去……”崔子驍一臉茫然。


    “當然是上京,去我府上避避風頭。”赫連晴白了他一眼。


    此時唐欣被老四背著,眼皮子開始打架,又累又困,聲音細若遊絲:“那人,是誰……?”


    然而這道微弱的聲音,已被周圍喊打喊殺的嘈雜淹沒。隻有佐看見了地上唯一死去的殺手,脖頸上一道鋒利的血線,死得無聲無息,不遠處的牆麵上還掛著一張銀票。


    “這……這是……”佐心下大駭,小心翼翼地迴頭四望,隻瞟了一眼,就又像是害怕什麽一般,收迴了目光。幹咳一聲,扯起了脖子上的黑色麵巾,覆上了半個臉。


    他竟然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道理,青州城恐怕不能再待……


    屋脊上的白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與佐一條街之隔的地方,齊天佑正獨自一人,不緊不慢的橫穿街道,淡漠的麵容不見絲毫波瀾。


    貧民窟附近是青州城最亂的區域,在這裏,不管老幼病殘,隻有弱肉強食的相爭,雇傭殺手,把人堵在小巷子裏,夜裏悄悄做掉,也是常事。他一向能十分冷靜的認清這個世界的規則,隻會冷眼旁觀,剛才卻為一個無幹之人出了手……果然醉得不輕。


    連他都不理解,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做。


    冷風輕輕搖曳起他的衣袂,讓本就冰冷的帝王氣勢鋪散開來,移步之間,地上枯黃的樹葉都微微顫抖著。他微微表露出與平日裏一貫的冰冷不同的疑惑,忽然聽見遙遠處,似乎有人隔著幾扇牆,關切的喊了一聲:“小唐?還不舒服嗎?”


    根據距離,可以斷定不是附近那些殺手,更有可能是已逃出包圍圈的那四人。


    唐……


    他的心,無端律動了一下,有些不安。


    唐欣此刻還在遙遠的小鎮,不可能半夜出現在青州城的貧民窟附近,被這些二流殺手追殺——以她的實力,對付這些人,不在話下。


    況且他才走十天,她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顯懷。世上姓唐之人多如牛毛,怎會是她……他暗道自己多心,卻忽然想起佐曾經去過黑市雇傭殺手,還是繞過了這條街,無聲無息站在了一個蒙麵人身後,單手掐住了他的脖頸。


    蒙麵人根本沒察覺到任何氣息的靠近,等到脖頸一痛,就已經晚了。麵色逐漸漲得通紅,拚命想要唿吸新鮮空氣,卻慢慢瀕臨缺氧,張開大口,驚恐無比的看著眼前一身兇喪之服的男人。


    齊天佑眸光冰冷,淡淡看著他,宛如在看一件死物:“什麽組織?”


    殺手與死士的區別,就是他們隻為利益,死士或許會犧牲自己的性命以保全局,但這些雇傭來的二流殺手,顯然要更惜命一些。


    “沒、沒組織……隻要開價,我……”


    齊天佑輕輕鬆了些力道,眸色愈發冰冷:“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我……我什麽都不知道啊!”遇上這種人,估計是和雇主過不去,但他是真的不知道,“敢到黑市雇傭殺手的人,都穿了偽裝,爺,您這次真的問錯了人!”


    “什麽樣的打扮?”未必問錯。


    “是個一身黑的老頭兒。”那殺手就差跪在地上給他磕頭了,在那冷氣森森的目光注視下,腿肚子都開始發抖,連忙再憋出幾句線索,“他……他應該很有錢,因為……因為他懸賞幾個人頭,最高的有黃金萬兩……不信您看。”說著便忙不迭將懷中的畫像抽了出來,顫抖著雙手遞上。


    齊天佑起先隻是將懷疑放在了雇主身上,思量著是佐的可能性,目光隻是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那人手忙著展開的畫像,卻在看見畫像上那熟悉的麵容,與大刺刺的“唐欣”二字時,深邃的眸光,倏地變得冰冷刺骨。


    她!


    殺手還不知道這位爺心頭翻江倒海的情緒,見他死死盯著畫像中的人頭,心驚膽戰的連忙塞給了他。


    男人那雙狹長的鳳眸緩緩眯起,露出一絲絲殺戾,不知不覺地將手中的畫像捏的粉碎,猛地一拂袖,冰冷勁風將地麵的石磚劃出一道深深的刻痕,聲音重了幾分:“該死!”


    她竟然也來了青州城,佐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殺她?!


    殺手大駭,不知道自己的舉動起了反效果,連忙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爺想知道什麽,小人定然知無不言,還望爺能饒小人一命!”


    齊天佑強行按壓下眸中的暗火,這樣卻給他整個人添了一分鋒芒畢露的危險,嗓音冰冷刺骨,宛若深淵惡魔般低沉:“你們追殺的那個唐姓女子的名字……”


    他的腦海中仿佛迴響起了先前聽到的話聲——擊殺那個有孕在身的女人,懸賞的,正是萬兩黃金。


    紙上,唐欣的人頭,萬兩黃金。


    “沒錯沒錯,就是唐欣!”殺手如芒在背,在那強烈到不可忽視的帝王威壓下,連頭都不敢抬起,更別說直視那道殺人般可怕的目光,“我們老大說隨行的那個赫連晴武藝高強,而且懸賞不高,要我們從她身上突破,她有孕在身,手上功夫雖然也了得,但力道不強,還被雇主的內力打傷,我們這才想到群起而攻之,針對她發起圍攻……”


    看這位爺如此貴氣,顯然不是貧民窟能出來的人,應該是王公貴族之屬。而那個狼狽逃跑的女人身上衣服十分普通,應該和這位爺沒什麽關係……看他武功高強,難道是哪個山莊的少莊主,出來曆練的?遇到萬兩黃金的懸賞,也有些心動,想要抓到那個女人領賞?


    “有孕在身……被打傷……”她正虛弱的時候,被佐趁機群起攻之?!


    齊天佑反複咬著這幾個字,眼神愈發冰冷淩厲,像是暴風席卷,一掌掀開礙事的殺手,身形如同鬼魅般,急匆匆飛掠出去。


    方才有些模糊的印象中,那個女人伸出一寸白皙,單手用力撐在牆上,另一手捂著胸口,低垂著頭幹嘔著。黑色如緞的發絲此時有些淩亂的擋住了她的臉,隻露出一小截優美的下巴,她的氣力似乎已經用到了盡頭,盡管指頭泛白,隨著整個身體的下彎,手掌也慢慢順著牆滑了下去。他從未見過她如此虛弱的模樣,就算隻是一個模糊的畫麵,整顆心也疼得揪起。


    是她……難怪他就算失了理智,也依然挪不開視線。


    那樣蒼白的臉色,虛弱的樣子,幹嘔的症狀,以及失了平常水準的武功……她懷了孩子……


    不僅是正虛弱的身子,加上連夜奔逃,或許會傷及元氣,更別說她還硬扛下佐帶著內力的一招……此刻多半還受了內傷!


    這時的他,竟然該死的沒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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