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處置這些人而已,用不著您親自出馬……”刀疤臉還想說什麽,卻被馬車裏聲音打斷。


    “夠了。”齊天佑的嗓音,森冷之中多了一分壓迫力。


    一隻修長的手,因為常年的養尊處優而顯得白皙,輕輕勾起了擋在麵前的錦簾,緩緩露出那身隆重而帶著帝王般冰冷氣勢的玄衣。


    唐欣見他這身衣服,心下更是明白,恐怕他今天就是去受封的。


    雖然隻是走個儀式,但,這個儀式對他而言,無比重要,是榮耀,更是枷鎖——今後成了太子,他要考慮的,將會是國家興亡,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任性妄為了。擁有權力的同時,更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扯遠。


    見他望過來,怕自己有何處露了破綻,她刻意出聲,用她那特製的低啞嗓音對身邊的王鐵柱小聲道:“你還剩多少銀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兒來的銀子喲……”王鐵柱暗暗摸了一下口袋,抓了一個銅板放在她手心裏,“就這最後一個了……你別這麽看著我,這好歹也能買個包子的……”


    他知道,他們兄弟幾個在她這裏,確實給添麻煩了。現在,也沒什麽好的主意。


    唐欣的麵貌全被黑色的皂紗蒙住,在她安靜的時候,別人根本窺不見她情緒,就像現在的他一樣,以為她是不高興了,連忙道:“待會兒我會盡量去湊銀子,你放心,錢我們不會欠你的……”


    “……”她沒說什麽,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而後從懷裏拿出了那金葉子的最後一個角,抓在掌心中,揉成了金團,將上麵的紋路全部用內力撫去。


    當齊天佑緩緩下車時,她就做好了思想準備。


    “大人,還請您通融通融,放我們走。”她走向歸一,低著腦袋輕輕將掌中之物塞了過去,輕聲說道,“您拿去用,雖然抵不得掉下來的那些珍珠墜飾,但至少能夠雇些人來修繕修繕,再塗層漆。”


    很是識相。


    齊天佑不由得側目。


    這個聲音很是特別的黑衣男子,隔著一層慕離,有些神秘。或許就是因為這分隱藏,能不由自主地吸引他的目光。


    第一眼,對麵的人,沉靜如水,佇立在原地,分明是最不容易引人注意的姿勢,偏偏,那奇異的氣質,讓他們都不會忽略他的存在。


    第二眼,那人低聲和歸一說的話,一字不落的全鑽入了他的耳中。


    這是個懂得趨利避害的男人,懂得順應時事、利用規則。


    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看那人麵紗下的容貌,極具穿透力的冰冷視線,落在了唐欣的慕離上。


    唐欣總覺得臉上被火辣辣的盯著,卻不敢抬眼,生怕與他對視,更是直接把捏成小塊的金子塞給了歸一,轉身就拉著王鐵柱上車,一刻也不敢等。


    就在這時,刀疤臉車夫擋在了車前,伸手橫擋住了她的去路:“沒點兒眼力見的麽,世子爺還沒發話,你們一聲不吭的就想走人,把京城當成了什麽地方?”


    唐欣被那道視線盯得後背發涼,免不了已經升起了腳底抹油的心思,也不管他阻攔,腰身一揉,就繞開他,把王鐵柱塞進馬車裏,招唿崔子驍也上去。


    “還會武功?!”刀疤臉有些惱怒,這聲低語,剛好被齊天佑聽了進去。


    他成心試探這個戴著黑色麵紗的男人,寬大的袖口微微一動,指尖飛快地將衣服上扯下的一片金箔彈射出去。


    唐欣耳尖,捕捉到身後的殺意與破空聲,心下一驚,想到齊天佑以前那些冷酷殘忍的手段,本能以為他要對自己下毒手,腳步巧妙一轉,一個側身,讓那片金箔擦著自己黑色的皂紗偏了過去。


    齊天佑一直注意著她的步伐,袖中的手,猛地一緊。


    他原本隻是隨手一試探……沒想到,竟試出了寧安的縹緲鬼魅步!


    她……為了避見他,竟然不惜用了男人嗓音?!


    而且,剛才的事他也聽見了些。她的人撞上了他的馬車,被車夫揪著小辮子不放,麻煩纏身……她在見到他的馬車時,就應該知道對麵的人是誰,可她偏偏裝作不相識!


    明明隻要揭下麵紗,喚他一句夫君,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她卻偏甘願降低姿態去求他的屬下通融,沒了他,她似乎依然和以前一樣,沒有他想象中的任何感傷……


    她就這麽不待見他麽?


    唐欣感受到氣息的驟然變化,在下意識用出縹緲步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被發現的準備。猛地迴頭,果真見他神色複雜地看著自己。


    心下咯噔一聲——


    她能肯定,他認出她了。因為,他看她的眼神,不同了。


    像是要保持最後的尊嚴,盡管身體的每一處都戰栗著叫囂,想要不顧一切地將她攔下,他卻隻是輕輕將雙手負在身後,麵上一派輕描淡寫,毫不在意。


    歸一一時半會揣摩不著世子的意思,隻能照著剛才請示:“世子,這些人有故意損壞皇家顏麵之嫌,是不是要將他們先扣押起來?”


    唐欣心裏打鼓。


    剛才他出聲製止的時候,肯定是沒認出她的,但她卻清楚看到了他想製止歸一的重罰,心裏還納悶齊天佑怎麽轉了性子,難道是她先前的勸告有了結果。


    他對別人不再那麽冷酷不近人情,是她樂於見到的結果。但是,現在看來,估計隻是一時心情好。


    也對,都被冊封太子,坐擁江山指日可待,能不高興麽。


    現在他認出了她,卻也不見得有絲毫反應,定然是因為他們之前放過的狠話,不再與她相認。


    這次,他應該還在氣頭上,恐怕要公報私仇,重新重罰了……她得想辦法繞過去。


    正在唐欣胡思亂想之際,齊天佑忽然冷冷地出了聲,打斷了歸一的請示,垂眸說道:“按照律法,明日之前,將銀子送上。”


    “……欸?”歸一睜大了眼睛。


    齊天佑卻沒有多說,冷冷拂袖,迴身走向了馬車,步子卻出奇的慢。


    他在等。


    等她哪怕一個認他的念頭。


    他早就知道她身上沒錢了,如若不去渭河,此時用的應該還是他那片金葉子,在明日之前,斷然湊不齊一輛馬車的銀子。


    哪怕她現在不認他,改日親自登門來到他的府上……隻要她來了,能日夜看見她,就是好的。


    這些話,他不敢言明,隻怕在她麵前失了最後一寸傲然。聽從勸告可以,但他不許自己全然退讓,所以,即便因為等待而緩下了步子,他仍然沒有迴頭。


    可她似乎是鐵石做的心腸,沒有任何黯然神傷,讓他再一次意識到,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是何等的不堪一擊。


    她或許是喜歡他的,但,遠不及他的那樣深沉,所以,痛的人永遠是他。


    齊天佑一腳已經踏上了馬車,掀起簾子,卻仍然沒等到那脫口而出的喊聲。


    “還不趕緊叩謝恩?”歸一十分驚訝世子親自出麵管這樁小事,提醒唐欣道。


    齊天佑的步子微微一滯。


    他知道,她不喜歡跪人。但這時,她沒親口承認他們的關係,那便是陌路,他若是出言製止,又能用什麽樣的借口?


    他齊天佑對待除她之外的人,向來都是冷漠得不近人情的,沒有什麽放人一馬的說法,更不會讓人廢了禮節。


    他心裏竟然在默默期盼著,她能因此服軟,讓他聽到那聲從容不迫的“夫君”。


    他保持著方才的動作,緩慢地走上車,想讓她抓住最後的機會。


    “……是。”


    沒想到,等來的竟然是這個字。


    唐欣輕輕頷首,聲音依然平靜異常,他轉過身準備放下車簾的時候,正能看見她輕輕捋了一下衣角的褶皺,絲毫不避諱地對著他的方向,伏低身子,緩緩向下跪去。


    他看不清她此時的神情,卻知道這個動作代表的意義。


    齊天佑遍體冰涼,原本故作淡然的表情,僵硬在臉上。


    甚至,忘記放下了那錦簾,視線直直盯著那道黑影,喉間像是被什麽東西哽住。


    她這一跪,代表的是君臣之別。就算被逼到這種地步,都不認她世子妃的身份,不想要他帶來的任何一絲便利!


    作者有話要說:糖心太能撐,柿子要繃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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