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佑的劍勢,在她話音落下的片刻,微微一滯,隻劃破了她的衣帶。


    寧安此人,他也算了解——雖然他謊話連篇,但隻要是個男人,就絕不會拿自己身體開玩笑。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唐欣見他的麵色,就知道他八成往歪路上想去了。開什麽玩笑,她巧手寧安,翩翩公子,溫潤如玉,和沒有某方麵功能的太監完全不一樣好嗎!這話說得如此明顯,他怎麽還持懷疑態度?


    她深唿吸一口氣,趁著麒麟臂的副作用褪去了一點,用盡全身的力氣,抬起手來,顫抖著摸向耳根處。


    指腹帶著一絲冰涼,她甚至能聞到一絲血的腥味,原本纖白的手如今成了鮮紅,在係統麵具上留下幾個指印子。


    而後,在他的視線中,她用力一揭。


    她是真的用了全部的力氣,奈何麒麟臂的副作用太大,讓她隻扯開了一處小小的褶皺,便再次失去了力氣。


    但,光是那一絲褶皺的可能,就已經夠了。


    “你究竟是誰……”齊天佑盯著她耳根處麵具的隆起,似乎沒有勇氣踏出那一步,戰甲下的手,微微顫抖。


    那樣的輕顫,傳遞到劍尖,被她看見。


    “你動他們一刀,便是在我心中豁開一個口子。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你所厭惡的事,知道你恨不得將我殺之而後快……但,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有什麽恨、什麽怨、什麽仇,全都衝著我來,算我求你。”


    她看著技能欄中最後一個從未使用過的技能,最終,還是不忍將它用在他身上,失血的唇瓣輕輕動了動,目光帶著祈求。


    算她欠他的。


    “你是誰?!”他不敢親手揭下她的麵具,隻是,因為她這番言辭,這般熟悉的目光,劍尖顫抖得更厲害了。


    銀白色的戰甲,在陽光的折射中,顯得寒光凜凜,甚至在刺眼的白光邊緣,還有一層光暈的折射。


    以她的角度,他逆著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隻是那熟悉的身軀,再也不能如往常一樣紋絲不動的佇立。


    “這重要麽?”她似乎經受不住那刺眼的光線,輕輕闔目。


    就算他知道了她是唐欣,又能怎樣?


    她用寧安身份,在他眼皮子底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個驕傲之人所不能容忍的。


    她從不敢高看自己,不敢對他的感情有絲毫的高估。他能為她做到什麽地步?她不知道,也不想試探他的底線,更不想利用他的感情。


    不到萬不得已,她想將自己這層身份藏起來,等到完成任務,再慢慢擺脫這層身份,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和他在一起。


    最後,還是失敗了……


    齊天佑沒有迴答她的問話,薄唇漸漸抿成一線,向下劃的劍尖,顫抖著抵住她的小腹。


    那處,隻有輕薄的衣料,似乎隻要他輕輕一挑,就能將她的中衣下擺割破。


    她是誰,他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所以,他才更不敢相信,不敢有任何一個動作,生怕這又是個夢,輕易破碎了。


    而她的問話,他也在心裏迴答——


    很重要。


    不管是誰,膽敢如此戲耍他,三番五次挑戰他的底線,出言狂妄,甚至還用盡手段,不僅爭奪他想要的東西,還要將他置於死地——他絕不會讓這種人存活於世。


    但,一切的原則底線,都抵不過一句話。


    她還活著。


    原本絕望得如同死灰的心,重新複燃了起來。空氣都似乎變得鮮活,如同行屍走肉的身體,從僵硬中慢慢複蘇。


    唐欣久久等不到他的迴答,輕輕扯出一抹牽強的笑,動了一下身體。


    畢竟是已經升級了的人物身體,比起先前的假身,體質強了不少,恢複力也來得快一些,麒麟臂帶來的氣力流失,效果更微弱了,讓她重新卯足了勁,一把揭下了麵具。


    露出的那張臉,縱然有些失了血色的蒼白,卻依然美得令人唿吸一顫。


    唐欣雖是男子打扮,卻因為先前倒在地上掙紮,讓束起的長發散亂了下去,如今再加上這副麵容,更讓人移不開目光。


    她手裏的鮮血仍在,丟開係統麵具的時候,它重新變迴薄如白紙般的初始狀態,隻是,上麵還沾著幾個血指印,落在草地之間。


    “當啷”一聲,冰冷的雪劍,掉落在地。


    世界,仿佛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齊天佑不敢看劍上沾染的鮮血,從震驚中清醒,知道這絕對不是夢。


    她似乎是怎麽都死不了的。就算她躺在他的懷裏,在他的注視下咽氣。她也仍然能從另一個不經意的角落出現,出現在他麵前。


    有一瞬間,他甚至以為是她的孿生姐妹。但,在觸碰到她再不偽裝的熟悉視線時,心裏的感覺,告訴了他答案。


    “唐欣。”他不自覺的鬆了劍,想要不顧一切地將她扶起,攏在懷中,永遠也不離開。


    這種失而複得的喜悅,蓋過了一切。她的所有隱瞞,此時,都不重要了。


    他這才知道她從前怕的是什麽,這才知道,原來她是這樣小心翼翼……他怎麽也想不到,她竟然可以偽裝成一個男人多年,裝得那麽像,不說那些排著隊自薦枕席的女人,就連他,也瞞住了。


    原來,在很久之前,他們就種下了不解之緣。


    遙想初見寧安的時候,他們兩人,都處在意氣風發的少年時期,他一眼就從人群中看見了這個“男孩”,小小年紀,穿著和他一樣單薄的白衣,學著一副大人的模樣,搖著扇子,一派君子般的從容。


    後來,他才從路人嘴裏得知,這人雖小小年紀,可成就不小,在江湖上也享有“巧手寧安”的美譽,不僅擁有自己的勢力,還有一手好賭術,一雙巧手,贏遍天下。


    見他的第一麵,他就有一種強烈的念頭,生根發芽。想要超過他,想要當著他的麵贏他一局,想要見他露出和別人一樣的崇拜目光。


    後來,寧安時常躲著他,讓向來我行我素任性妄為的他,有種被忤逆的感覺。他派人追緝寧安的蹤跡,想再次當著他的麵,正正經經打敗他一次。


    而等來的,是寧安已死的消息。


    那時,他分不清心頭的不悅感,是來自寧安的死,還是因為他死了,他找不到樂趣。


    現在迴過頭來,仔仔細細剖析著自己當初的心理,便明白了。


    恐怕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對寧安上了心,隻是他不懂得什麽叫做感情,才誤以為那是敵意。


    一陣陣酸甜苦辣的波濤,湧上心頭,讓他幾乎失語,喉頭像是被什麽哽住了,不得出聲。


    而唐欣依然是那副淺淺淡淡的模樣,輕輕抬眸看著他的臉。


    其實,她隻是不敢相信罷了。


    ——他竟然,真的不計較她的隱瞞,不計較她所做的一切他痛恨的事?


    她清清楚楚看見雪劍的掉落,看見他眸中凝聚的殺意因為自己扯下麵具的動作,消失殆盡,轉為千言萬語,帶著絲絲情愫。


    這個男人,雖然缺點挺多的,時不時還會有殺人的危險,但,他對她是真的好,從未有過一個人,肯放下一切,隻因為那人是她。


    “暖玉珠就是我的,你想割的東西,我沒有……還沒消氣的話,割別的?”她心頭百味陳雜,卻故作輕鬆,“你如此執著於除掉我……我能知道原因麽?”


    “……”齊天佑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惜字如金,“我曾以為,你傾心於寧安。”


    要不是現在還癱軟在地上,唐欣差點笑噴出聲。


    還好,看見他立刻黑了臉色,她強忍住笑,繃著一張臉,自己給自己圓場:“那……可能是我確實有男兒氣概……”以及,勾搭了不少小姑娘家的。


    齊天佑看了她一眼,又怕她發現似的,很快收迴目光,似乎察覺到剛才在屬下麵前失態,淡淡迴複到最初的冰冷模樣,麵無表情地負起雙手。


    唐欣突然想到一句心理學的話——對於一個極具危險性的人類來說,他肯對你負起雙手,便是下意識的表示不再進攻。


    她試探性地看過去,隻瞥見一張俊美得無可挑剔的側臉。


    齊天佑似乎是為了掩飾剛才的失態,輕咳了一聲,給歸一等人打了個手勢,讓他們趕緊清場。


    京城的城門口,此時圍了不少人。原本,他是想讓寧安在大眾麵前出醜,從此讓他在江湖上的名聲毀於一旦。但,知道她就是他的女人後,現在,便是他的家務事了。


    等人都退到一定範圍,而唐欣掙紮著想撐著地麵爬起的時候,齊天佑站在她的麵前,輕輕垂眸看向她,又清了清嗓子。


    這樣的他,有點不正常。


    唐欣暗暗提高了警惕,生怕從他嘴裏聽到什麽讓她心頭一跳的話。


    他……應該不會說話不算數的吧?


    然而,和預想中的不同,齊天佑罕見的,冰冷如雪的麵頰泛起一絲肉眼可見的微紅,輕輕別過臉去,對她說道:“我……”


    唐欣美眸睜大,有點好奇,伸長了耳朵。


    他說話、命令,一向幹脆利落,殺伐果斷,從來沒有這樣猶豫的時候。


    究竟是什麽話,讓他如此難以啟齒?


    “我……允許你心悅我。”他的嗓音不複冰冷。


    作者有話要說:有人已經猜到換封麵的這天意味著掉馬了~


    養肥的好多,雙更自嗨模式開啟=。=


    還有人要養肥嗎,麻煩告訴我一聲,我想恢複單更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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