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聽的聲音在腦中嗡嗡作響,蘇容妘語塞到極致,沒忍住嗤笑一聲。


    “有勞,扶我起來。”


    蘇容妘借著她的力道,費勁起身坐迴床榻上去,抬手將那本書拿過來,展開瞧隻覺得上麵的字眼熟至極。


    她想起裴涿邂曾給過宣穆的書,上麵批注與這書上的字跡相同。


    “他讓我練他的字?”


    見葉聽點頭,蘇容妘忍著將書冊直接扔到痰盂裏的衝動,隨手把書冊甩到一旁。


    當初阿垣手把手來教她時,她並沒有旁的心思,隻因能讀書識字而開心,在後來情竇初開,她常因自己的字能與阿垣有幾分相似而暗自欣喜,這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習慣與痕跡。


    她的字是阿垣教的,又憑什麽要扔下去學旁人的字?


    本就因身子不適而蹙起的眉,如今蹙的更了些,葉聽見狀,忙安撫她:“夫人身子不適,今日不練便不練罷,家主也是憂心您在府上憋悶,這才想著如此,並非是逼著您非練不可。”


    蘇容妘沒說話,視線亦不再願意落在那書冊上,葉聽也不敢順著她心意將書冊拿走,隻能服侍著她穿衣,催著趕緊將早膳擺出來。


    蘇容妘白日裏閑著沒事做,尋常人家的夫人,即便是沒有子嗣要教養、婆母要服侍,也是要對內管府中賬冊,對外與各個府上走動,怕是一日十二個時辰都不夠用的。


    而她隻能在府中靜等著,等著宣穆下學迴來那短暫相處的時辰,再等著裴涿邂迴來將其應付過去。


    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向葉聽打聽:“你可知私牢那邊如何了?”


    葉聽抿唇猶豫開口:“吃喝不愁的,昨夜家主還去見過他,囑咐了要看守的人好好看顧他呢。”


    蘇容妘一怔:“他昨夜去了私牢?不是去見裴大姑娘?”


    “去了,都去見了,大姑奶奶帶著二姑娘走了以後,家主這才去的私牢。”


    蘇容妘袖中的手不由得攥緊,生怕裴涿邂對阿垣如何:“你可知他們說了什麽、發生什麽?”


    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在葉聽心中都有衡量,私牢那位挨的那一踹也怪不得旁人,誰叫他在屋簷下還學不會低頭,但此事是萬萬不能讓夫人知曉。


    她笑著打圓場:“家主知曉夫人您在意私牢裏那位,哪裏能真做些什麽,不過是說兩句狠話罷了。”


    蘇容妘心裏不放心,想要去看一看阿垣。


    可不等她開口,葉聽便猜到她心中所想,先一步迴絕了:“家主昨夜不過是去了私牢一趟罷了,您便這般放心不下,若是讓家主知曉,豈不是要心寒,更要再生事端?”


    她委婉又填了一句:“夫人可莫要想著去私牢,您還懷著身子,今日害喜又這般嚴重,即便是不想著家主是否願意,也合該想著私牢那位知曉了,可會多想。”


    這種事對男子來說終歸是難以接受的,即便是衝著過往的情誼,會體諒她處境的不易,也不代表能扛得住人在自己麵前害喜的刺激。


    蘇容妘知曉阿垣在意她、體諒她,不會介意這種事,但不代表阿垣不會痛心傷懷。


    她想了想,到底是沒再繼續堅持要過去,隻能托付葉聽,若是有什麽旁的消息,定是要及時告知她。


    蘇容妘視線望過窗外,眼底的落寞遮掩不住。


    從前不知對方身在何處,蹉跎五年未曾重逢,如今分明都困在一個宅院之中,卻仍不得相見,咫尺天涯最是難挨。


    原以為今日又要這般熬過去,未曾想剛過了晌午便聽見宣穆同旁人說話的聲音傳了過來:“葉聽姨姨,我娘親可還睡著?”


    其實她平日裏也不會睡太久,隻是有時裴涿邂同她在一處,有些事有些話總歸是不方便孩子知曉,便隻能托詞說她睡下了。


    她直接走到門口去,對著虛掩著的門外道:“宣穆迴來了?”


    葉聽沒阻攔,門下一瞬被推開,宣穆進來時還背著讀書用的布包,分明是剛迴來的模樣。


    他鼻尖紅紅的,進來後直接撲入了她懷中。


    蘇容妘當即緊張起來:“出什麽事了?”


    “今日皇室發了訃告,太子殿下突發急症殞命,要以國喪之禮待之,這邊學堂也跟著下了學。”


    蘇容妘順著他軟絨的發撫著他麵頰:“那你哭什麽?”


    宣穆吸了吸鼻子:“太子殿下正值壯年,聽說皇後娘娘白發人送黑發人,哭的不能自抑,我就想娘親了,要是我走了,娘親定也會這般傷心。”


    蘇容妘聽到此處才鬆了口氣,有些哭笑不得:“你才多大,就開始想這些事,皇家的事同咱們遠著呢。”


    算起來皇帝於宣穆,是有滅族之仇,雖則那時他尚在生母的肚子裏,她也不想讓他背負什麽仇恨,但若讓他因為皇室出事而傷懷,這可有些說不過去了。


    宣穆不知她心中所想,隻埋在她懷中,聲音悶悶的:“我算過了,從我去學堂開始,每日最多隻能跟娘親見一個時辰,日後讀書的年頭久著,待我有了功名亦或者找了活計,怕是見娘親的時候更少,可一輩子才能活多少年?”


    越說他便越是抑不住的難過:“要是我也如太子外早早離去,豈不是獨留娘親一人在世上。”


    蘇容妘眉心一跳,不知他下一句會說出什麽荒唐話,隻順著他的言語接了一句:“難不成你還要將我帶走?”


    宣穆搖搖頭,抬起頭來時眸色誠摯:“娘親答應我好不好,若是有朝一日我出了什麽事,娘親若是難過,隻為我哭一次就好,不能一直傷懷沒有盡頭。”


    蘇容妘還沒來得及因他這話感傷,便聽他又道:“娘親,你再生一個孩子罷。”


    蘇容妘一時間沒緩過神來:“為何這麽說?”


    “皇帝為太子傷懷,想來也是因他與皇後隻有一個孩子的緣故,若是子嗣多些,突然沒了一個便還有其他,想來傷心也能少一些。”


    蘇容妘盯著他那雙晶亮的眸子,忍不住想,幸而這話是宣穆說的,否則真要懷疑是不是故意替裴涿邂來做說課。


    她想了想,沒直接拒絕:“皇帝隻有太子一個嫡子,那皇帝能給的所有寵愛便都在太子一人身上,若你有了弟弟妹妹,你就不怕要將娘親分一半給旁人?”


    “分一半便分一半罷,若哪一日我不能陪在娘親身邊,有一人能替代我,這也算是補償了。”


    蘇容妘無奈笑笑,沒迴答他的話,隻是將他摟在懷中:“好了,別說這些傻話。”


    她還想勸說他些,小小年紀別總想這些事,葉聽卻在此刻在門外道:“夫人,皇後娘娘傳了內侍來,傳召您此刻入宮去。”


    蘇容妘手上一頓,陡然想起裴涿邂之前說的話。


    所以他是改變主意,要讓她似尋常宗婦那般,去討好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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