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可不敢說周大虎有威脅朝廷的意思。雖然對方沒說什麽,但他還是聽出了那口氣中不在乎總兵一職的濃濃的意味。


    “皇爺,這個周總兵真是什麽都敢說,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朱由檢點點頭,道,“朕也聽出一絲如此意味來。年輕人嗎,心高氣傲,急於求成,說些過分話,朕還是能容忍的。”


    朱由檢在殿中踱步了幾個來迴,慢慢停下,腦子中卻想著魏忠賢一案的發展過程。


    皇兄執政之時,東林一黨獨大,浙黨、齊黨、楚黨被壓製、排擠,轉而聚於魏忠賢周圍,上疏皇兄,彈劾東林黨結黨營私為禍朝廷,皇兄深以為然,以專權結黨,於天啟五年下詔“盡拆天下東林講學之所”,又有朝中大臣列出“東林黨人榜”和“東林點將錄”等傳遍天下。


    東林結黨營私之說,早在萬曆二十一年就開始不斷有朝臣上疏指責,其後一直不曾間斷過。


    天啟六年,給事中霍維華上疏要求調查“梃擊案”、“紅丸案”、“移宮案”的結論。


    皇兄組織朝廷大臣,匯編這三大案的資料,並加上解釋,皇兄親自作序,完成了欽定《三朝要典》,對這段曆史做了一個定論。同時也是告示朝臣百官,自國本一案的黨爭該結束了,朕已經下了結論,此事到此結束。並斥責東林黨人乘宮庭倉卒之際,遂懷傾危陷害之謀,構朝廷骨肉之嫌,自為富貴功名之地,其為亂臣賊子,可勝誅哉!


    更是斥責左光鬥、高攀龍、周順昌、周起元、繆昌期、李應升、周宗建、黃尊素等人借移宮以貪定策之勳,衝入內宮,更斥責道,“而希非望之福,將憑幾之遺言,委諸草莽,以待封之宮眷,視若寇仇,臣子之分謂何,教忠之義安在?”


    朝廷根據天啟皇帝的意見,將東林一部分人打入詔獄。


    理由就是這些東林中人,欺負皇帝年幼,貪擁立之功,挑撥皇室骨肉至親,敗壞皇家名譽、貪汙受賄……等,下詔獄。


    其中高攀龍跳水而死,楊漣、左光鬥、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顧大章六人死於獄中,其中顧大章在刑部上吊自殺。


    《三朝要典》於天啟六年正月二十六日開館編撰,天啟六年五月二十五日已經基本成書,曆時僅四個月。


    等他登基後,《三朝要典》被焚毀。(這時的朱由檢還不知道,大明滅亡後,這部已經由他焚毀的《三朝要典》在南明弘光朝再度由朝廷公開於天下,黨爭更家激烈,弘光朝不到一年而滅亡)


    朱由檢腦子之中想著皇兄的所作所為,心中有些迷茫。


    他當然知道魏忠賢的所作所為是自己的皇兄在支持,但是魏忠賢殺伐太狠,不計手段,已經聲名狼藉,在新朝剛立的時候,這個以魏忠賢為首的利益集團,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威脅和壓力。


    為了自己能夠坐穩龍椅,這股勢力當然不能留。當然是要另起爐灶,來提拔新的自己可控的新勢力,他選擇了清流。


    隻是過了八年,朝政局勢日壞,他早已發覺這些清流也是空談泛泛,於國事無益。


    今日經周大虎一提,他有些動搖,難道自己真的是過於嚴苛牽連太大了?


    他有些腦子疼。


    不過就是牽連人員範圍大了,也不能妄動。否則朝政必會大幅動蕩,天下嘩嘩。


    “欽定逆案之事不可輕動。”朱由檢輕歎一聲。


    為臣者不知皇帝之難。周大虎提的弊端,都是不能輕動改革,一動就是朝廷和天下動蕩。


    皇親國戚俸祿待遇不能動。


    欽定逆案不能動。


    文武互換則是可以小動。他自己也看夠了朝廷一片暮氣沉沉,文臣之間盤根錯節的為私庇護。也許這能打破這一潭朝廷中的死水,注入一些活力。大動,那些文官恐怕會鬧翻了天。


    失之於寬,失之於軟,這個可以著重做一些事。


    總之,朝廷經不起大的動蕩了。


    就是周大虎這個二愣子,是不是該給一些懲罰,教訓一下,否則到處胡說,朕也保不了他。


    但是該怎麽處罰呢?朱由檢有些頭疼。重了怕其心生怨恨,壞了君臣情誼;輕了,又害怕其不知道教訓。


    難啊……


    ……


    周大虎黑著臉迴到了會同館。


    早在那裏等待的杜應芳已經是心急火燎了。


    這次進宮見駕的時間有些長了。杜應芳知道自己這位大人是什麽都敢說,他有些擔心會忤逆皇上,而被嚴厲責罰。


    等見到了周大虎,杜應芳終於放下心來。


    “大人,事情還順利嗎?”


    “還可以吧,再等一等就知道了。”周大會心中也是犯嘀咕,不知道崇禎皇帝會有何反應。


    “大人,此話怎講?”杜應芳心中有些擔心。


    周大虎猶豫了一下,便將自己在殿中的大膽呈言講了個大概。


    瞬間,杜應芳腦中就“轟”的一下頭昏腦脹,身體搖搖欲墜,自己的大人太大膽了,這是在撚老虎胡須。


    太危險了。沒被當場拿下真的是奇跡。


    杜應芳唿哧唿哧喘著粗氣,右手撫著左胸,還在平複自己的驚悸之狀。


    他真想當場就罵周大虎一頓,這是找死啊。天威難測,聖意不定,哪能這樣去作死?


    杜應芳扶額頹廢的坐了下來,一臉呆滯。


    周大虎當然還是有一定的把握不會被皇上罷職下獄。自己的這些上疏,都是已經上疏過的舊言,隻不過是沒有自己言詞這樣激烈而已。


    周大虎不想想太多,等待皇上的決斷吧。


    ……


    數日後,周大虎終於等來了皇上的“處罰”。


    因軍功卓著,和向朝廷提供機密,妄言朝政之罪功過相抵,不予處罰。但嚴厲申斥一次。並要周大虎盡快離京迴汛地。


    數日茶飯不寧的杜應芳此時已經重新振奮起來,連聲恭賀自家大人簡在帝心,化險為夷。


    周大虎則是沒有一點喜悅,自己的主要目的都沒有實現。


    看來得自己找首輔溫體仁等關係,為自己舉薦一些自己的官員。


    一日後。


    溫體仁府宅。


    周大虎對著溫體仁躬身一禮道,“末將拜見首輔大人。”


    “坐吧。”溫體仁盯著周大虎看了半天,仿佛是第一次見周大虎。


    等周大虎坐好後,溫體仁緩緩而道,“妄議朝政,感覺怎麽樣?”


    周大虎很快的迴答道,“末將乃是朝廷二品官員,議事朝政,理所應當,怎能說這是妄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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