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東海以來,一路飆血,從第一戰殺滅千萬龍族海族開始,場場大戰下來死亡的龍族海族十多億。


    雖然相對於龍族龐大的人口基數來說,也不過是十分之一,甚至更少。


    但這些戰死的龍族大部分都是東北兩海真正的精銳了,人族這一場仗可以說勝的極為漂亮。


    兩百餘萬大軍不過折損一半,剩下的宗門以及散人練氣士折損更多一些,主要都在第二次攻打東海要塞之時,被悍不畏死的龍族反撲所致,加起來也不到龍族海族的零頭。


    盡管如此,大戰得勝的興奮之後,除了那些返迴人族大地和去繼續屠殺龍族的練氣士,大部分的人都心情極為沉重。


    哪怕見慣的生死,心裏都難免有些波瀾。


    在帝辛的一聲令下,申公豹領著張桂芳等人帶著各自本部將士們,開始在各大戰場遺址之上搜尋隕落將士們的骸骨以及遺物。


    一具具骸骨被整理起來,因為幾處戰場強大的戰鬥波動,各種禁製神通,包括殘存的術法餘波,致使這些被打空的戰場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海水能夠湧入進去。


    申公豹親力親為的帶著人,為這些戰死的將士們擦拭起身上的血跡,那一道道猙獰的傷痕,直接洞穿真靈的一個個血洞,無不讓還活著的將士們心中悲痛。


    能夠被找到的骸骨不過十餘萬,而且大多都還是極為殘缺,斷頭斷手,肢體分離,都不過家常便飯。


    更多的是僅僅剩下一條胳膊,一根手指骨,這些都需要軍中的天仙級千將營將來使用大法力去溯源,通過血脈的對照出這些殘肢斷臂到底是屬於誰的。


    帝辛負手在東海龍宮之上,在他身旁一方“禁軍第九營”的老式戰旗獵獵作響。


    自從陳塘關南營校場授旗之後,帝辛也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看到過這些老式的戰旗了。


    鄧嬋玉在一旁輕聲道:“大王,這是黃飛虎將軍所立,風鶴將軍遺言中,有著想將戰旗插在龍宮之上的想法,黃飛虎將軍便在破城之時將此方戰旗插在了龍宮。”


    點了點頭,帝辛伸手抓住戰旗放在手心揮舞兩下。


    戰旗下端還沾染著龍族的血液,帶著一股濃濃的腥味。


    帝辛將眼緩緩閉上,便開始在巍峨的龍宮之上沒有章法的將戰旗肆意揮舞起來。


    鄧嬋玉站在一邊,也不管帝辛的動作,接著匯報道:“根據您的指示,大軍在各處戰場之上搜尋,目前除了十餘萬將士骸骨之外,又找出不少生前靈器殘破鎧甲,以及一些殘肢斷臂,能夠定位到人的大致近三十萬。”


    “那萬餘龍族倒是沒敢有什麽其它心思,接到建造棺槨的命令之後,都開始快速的製作起來。


    目前是鄧九公軍團長在旁壓陣,督促龍族建造事宜,棺槨都是拆卸的兩海宮廷之靈木製作,還算得體。”


    “萬聖龍王有黃飛虎將軍壓陣,收容龍族的速度極快,目前那些招降的龍族立即便會被原地編入龍軍之中,有著他們的帶領,找尋兩海龍族的速度極快,相信不出多久就能夠拉起至少百萬龍族大軍。”


    帝辛緩緩點頭道:“讓申公豹那邊收斂的動作加快速度,將士們不夠就去抽調那些練氣士一同協助,待棺槨鑄成之後,把將士們放置其中,準備帶戰死的將士們迴家。


    另外通知鄧九公,三天,最多三天孤要見到所有棺槨完成。


    讓飛虎三天之後便帶隊歸來,告之萬聖,她還有最後三天時間,這三天能收納多少就是多少,三天之後便不再收納龍族。”


    “諾!”


    鄧嬋玉聞言一震,也不多言直接便拱手行禮,急匆匆的前去宣讀旨意。


    待到她離開,九鳳抱著臂不知何時便來到了帝辛身旁。


    九鳳看著好似沒有察覺到她,尤自揮舞戰旗的帝辛道:“三天時間?人王三天之後便會將整個東北二海摧毀嗎?還是打算三天之後便撤退?”


    帝辛閉著眼揮舞,他此時神軀不斷與神力海洋相融,道道規則之力從戰旗之上傳蕩,不過真仙巔峰的實力,若是普通人早就驚豔整個洪荒,但一個人王能夠使用規則之力,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一連揮舞不知多久,他的動作慢慢停頓下來,將戰旗狠狠往龍宮一插。


    帝辛睜開眼,一雙神眸躍躍光華跳轉,看向一旁抱臂靜靜看著他的九鳳道:“九鳳大巫不是和清風明月二人去論道了嗎?”


    “他們論不過我。”九鳳語氣闌珊,頗有些興致缺缺的樣子。


    瞧著她這模樣,帝辛微微一笑,他還記得當時那個不屑論道的傲嬌公主,如今雖然同樣傲慢,但是懂得論道了。


    不論道,鎮元子一脈和巫族的關係永遠都不可能重新真正走近,這也是當初帝辛提議九鳳去論道的原因。


    整個巫族,似刑天這種想要接納鎮元子一脈,那幾乎不可能,也就未有還帶著幾分天真思想的九鳳能夠化解掉隔閡。


    九鳳迎著帝辛淡笑的目光,挑眉開口道:“你還未迴答吾,三天之後,是要準備大清繳了嗎?”


    “自然不是。”


    帝辛搖頭道:“之所以強調三天,是因為吾族習俗頭七,三天之後距離第一批戰死者,已經是第七天了,那時必須先讓戰死的將士們迴家。


    同時也是給萬聖一種三天之後孤要清繳龍族的假象,讓她這幾天更加努力的擴大龍軍隊伍。


    若是孤所料不差的話,這幾天龍族便會投降了,到時分了龍族氣運,也就是吾人族退出大海之時。”


    九鳳聽著帝辛的話,麵色不由得微微一沉。


    龍族投降,那就代表壓力都會在九幽那邊了,她想了想說道:“若是巫族有難,人王會相助吾族嗎?”


    帝辛果斷的點頭道:“若是巫族有難,人族當然義不容辭,你我兩族唇亡齒寒,互為犄角方能在這洪荒之中存續。


    不過你也不必憂心,早先便已經說過了,平心娘娘的智慧一定能夠看出端倪,有著她和冥河的助拳巫族並不會出現差錯,該擔憂的反而是天庭才是。”


    帝辛的一番安慰對於九鳳來說還算有些受用,畢竟人王這段時間的謀劃,在她看來即便是整個洪荒也找不出多少能夠與之相提並論,而且也正如帝辛說的一樣,唇亡齒寒,真若有事巫族也並不是孤立無援。


    見九鳳緩和的臉,帝辛自顧自的在龍宮之上盤膝一坐,對著九鳳說道:“如今距離撤離還早,孤這次攻伐龍族略有收獲,還需細細感悟一二,有勞九鳳大巫護法了。”


    說著他便將雙眸緊閉,心神直接沉浸到神格之中。


    這段時間以來,他的信仰早就已經達到了一個天文數字,隻不過一直壓製著沒有突破,如今伐龍族之事完成,倒是可以心無旁騖的專心突破起來。


    帝辛心神在神格之中,便開始調動起神格之中的道道信仰願力,開始轉化成神力海洋。


    這一次他不止要突破,而且還準備嚐試一舉突破到至少上位神的層次。


    從下位神開始,那就是真正的神袛了,下位神到上位神的階段,便是將神火海洋擴大的過程。


    現階段他的神火海洋是存在於神軀之中,並沒有歸入到神格,隻有當神火海洋湧入神格,才算是中位神。


    而灌入神格之中的神火海洋越來越多,最終將看似不大實則不知方圓的神格空間給占滿,這才算是上位神,永遠不會擔心自己神力會不會枯竭。之後才有機會晉升主神,從上位神到主神則需要擁有屬於自己的神係,極其複雜。


    主神距離帝辛目前還十分遙遠,不過上位神以帝辛目前的信仰之力卻不是不能達到,難就難在創造神術,神術作為神係的根基,不得不讓帝辛慎重。


    心頭想著,帝辛便開始轉化體內的信仰之力。


    一股龐然神聖的氣息,瞬息之間便從帝辛體內爆發開來,無盡的信仰之力化作神力,滔滔不絕的灌入到神格之中。


    神力在神格之中流轉,旋即又快速的流動而出,向著帝辛體內的神火海洋匯聚,不斷的壯大他神軀之中的神火。


    九鳳看著直接便沉入心神開始修煉的帝辛,饒是以她時而天真時而成熟的狀態,都對帝辛不由的有些無奈。


    “就這般信任吾?若是對你不利,你以為誰能擋住一尊巫族大巫?”


    九鳳話語喃喃,抱著臂的手緩緩放下,終究也在帝辛身旁坐下,在帝辛身上散發的強大神力波動對她根本沒有絲毫影響。


    她蕩漾著雙腿,兩手撐在背後,看了看遠方來來往往的人族以及建造棺槨的人族,又側過身歪著頭看了看帝辛輕聲道:“當真是變態,前不久才突破,如今又要突破,這便是你的道路?”


    想到前不久帝辛類似香火成神道的路數,以及那混沌之外真仙修為開世界的場景,九鳳眼眸有些深邃,移過頭看向遠方。


    ……


    時間匆匆而過。


    轉眼便已經是三天之後。


    即便是在向帝辛匯報之前,就清理過一次戰場,但這次清理申公豹還是帶著人足足用了三天時間。


    不是因為太難清理,而是所有人都抱著能夠多帶一位袍澤兄弟骸骨或是遺物迴家的心態,一絲不苟的將所有大戰的場所都挨個一寸一寸的清理了一遍又一遍。


    三天的時間,除了帝辛所在的這處正宮之頂,所有沒有被大戰波及打成齏粉的宮殿,隻要有價值的靈木之流,皆是被拆卸而去,被萬餘投誠的龍族製作棺槨。


    此刻東海龍宮正宮之前,早就被鄧嬋玉帶著人清掃出了一大片空地,在這片空地之上,密密麻麻的棺木整齊排放,用給龍宮宮殿群的屋頂之木,在龍族的打造下的棺槨都帶著一股粗獷的滄桑之感。


    每間棺槨之上都覆蓋著一方黑色的玄鳥旗幟。


    與這些黑色覆蓋的棺槨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棺槨之外,四處可見密密麻麻的白帆,但是白帆之下,又滿是紅色的鮮花。


    這些棺槨之前,有申公豹帶著一幹將領,使用大偉力如同封印一般銘刻的大商文字。


    誰言軍人無淚,見慣了生死不代表心死。


    低沉的啜泣之聲不時在四周飄蕩。


    棺槨皆是推至一半,這百萬棺槨上空,嫋嫋的青煙升起,每一個棺槨之前都有著香木焚燒。


    申公豹站在東海龍宮正宮台階之上,他迴身看了看正在修煉突破的帝辛,對著帝辛躬身,深深行了一禮。


    轉過身來,此時申公豹表情異常的肅穆,聲音低沉的說道:“為戰死者,壓上一捧家鄉土。”


    淡淡威嚴的聲音傳遍內外,千萬人族練氣士這幾天都陸續的在接到命令後歸來,他們靜靜的看著王庭將士們的動作。


    千萬練氣士一旁,則是數百萬龍族在為首一位稚嫩女孩的帶領下,麵色帶著複雜之色,沉默的看著場中。


    還活著的百萬人族將士皆是走到一方方棺槨之前,他們手中,是這幾天申公豹派人迴人族之地專門取來的人族之土。


    黃飛虎站在一個銘刻著“人族風鶴將軍”的空蕩蕩的棺槨之前,他俯身將手中的一捧人族土小心翼翼的放在棺槨之內。


    將土壤珍而重之的放在棺槨之內,黃飛虎喃喃道:“好兄弟,這是吾特地托人在你家門口挖來的一捧土,跟著它的氣息,你就找到迴鄉的路了。”


    “隻管走,莫迴頭,微娘和吾派的人說好了,你的姑娘啊,她會點著燈給你照亮迴去的路。”


    哪怕是真靈泯滅,哪怕是已經魂飛魄散,也要迴家啊。


    高台之上的申公豹手中拿著銅鈴,待所有棺槨之中都被放入各自家鄉的土壤之後,他一邊跳著,一邊揮舞著手中的銅鈴以一種怪異的腔調吟唱道:“黑色的夜,它催開紅色的花。


    幽幽冥火,這歸路遠到天涯。


    銅鈴幾聲,跟著我別害怕。


    從北到南,由東向西去迴家……”


    道道淒涼的歌謠響起,銅鈴之聲響徹海域。


    申公豹高聲道:“將士們,準備迴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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