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昌這話一出,很明顯便是要放棄伯邑考了。


    一旁的伯邑考聞言,盡管心裏明白這是最好的選擇,但心中還是忍不住一陣酸楚。


    他這時大笑一聲,對著帝辛說道:“人王,這便是你想要的嗎?”


    當著一個父親的麵,宣判兒子的死刑,甚至逼迫父親自己決定兒子的死刑!


    何其殘忍?


    帝辛將銅條從那地上大腿之中拔出,沉靜道:“這自然不是孤想要的。”


    目光掠過場中幾人,帝辛手拿銅條,指著肉林之中一個空蕩蕩的掛鉤說道:“伯邑考,你便掛在這上麵如何?”


    “什麽?”


    “怎能如此?!!”


    姬昌父子順著帝辛指引的方位看去,在數百具被懸掛屍首之中,還有著一些沾滿血跡的掛鉤空蕩蕩的懸掛著,很明顯都是已經被姬昌吃掉了的。


    姬昌聲音有些沙啞,他身體輕微顫動著發出本能的驚唿。


    到了這一刻,他如何還不明白。


    便是讓父定子罪,這位殘暴讓他分食五百諸侯的王怎麽能夠滿足。


    這是要讓他吃了伯邑考,自己的兒子啊!


    伯邑考身形抖了抖,他赤紅著雙目,怒吼道:“暴君!”


    之前帝辛跟他說要屠殺西岐數億子民,以絕後患,他還不信。


    這滔天的業力,屠殺數億子民之罪,他隻當是帝辛在故作威脅。


    但現在此時此刻,他不由得有些相信了。


    帝辛沒有在意伯邑考,反而將目光投向姬昌,淡然道:“如何?諸侯能食,這刺王妃之徒便不能食?”


    說話之間,申公豹已經漠然的來到帝辛身側,冷冷的盯著姬昌。


    姬昌隻覺得自身此刻遍體生寒,艱難的抬起頭,看向一臉玩味的帝辛以及冷著臉的申公豹。


    “小侯,能食!”


    沉吟半響,他緩緩吐出四個字。


    短短四字,就好像用盡了他平生全部力氣,整個身形瞬間便從一個還算硬朗的老將,變的如同病入膏肓的垂垂老朽。


    聽見他的迴答,就連一直事不關己的雲華,此時都頗為意外的看了姬昌一眼。


    申公豹眼中冷光更是深沉,好似下一刻就要將這姬昌給幹掉一般。


    能夠為了活命,連自己兒子都能吃的人,怎能不讓人毛孔生寒。


    姬昌慘白的臉,看了一眼伯邑考。


    心中就好似刀割一般,混濁的眼中充斥著各種情緒。


    帝辛已經把話說到這一步,從來到院子每一步都是暗藏殺機。


    姬昌如何不知道,帝辛心中對於他的殺意,此時能做的便隻有忍耐,一如幾十年前他的父親被文丁人王囚禁至死的時候一般,隻是如今他的父親又變成了他的兒子。


    “大商,大商!!”


    姬昌心中怒吼,伯邑考此時倒是多了一份坦然與釋懷,也不知是想通了還是如何,麵對姬昌那複雜的雙眸,微微一笑,帶著一抹鼓勵色彩。


    “啪啪啪…”


    帝辛笑著鼓起掌,欣慰的對著蘇妲己說道:“愛妃,伯邑考的大戲不完美,孤親自為你安排的大戲,可好看?”


    “好看,極為好看!”


    蘇妲己喏喏嬌笑幾聲,她倒是頗為解氣。


    這伯邑考遣被大教下了神通禁製的猴妖,想要害她,她自然沒那麽好心對伯邑考生出同情。


    更何況她如今是大商王妃,自然與諸侯對立,這姬昌一家子就算死絕也與她無關。


    帝辛也是一樂,這種場麵也就是妲己,要是黃飛燕,帝辛還真的不會帶著過來。


    讓黃飛燕陪他上戰場廝殺都可,但見證這些東西,那就太不合適了。


    “愛妃,這還不是最精彩之處,你且看著。”


    帝辛神秘一笑,他看向一臉木然的姬昌道:“西伯侯拳拳忠誠大商之心,孤感受到了!”


    “伯邑考終究為西伯侯之子,為了顯示你對大商之忠誠,恐怕還需要表示一番才是。”


    姬昌聞言,他看向帝辛,僵硬的臉扯起一絲笑容道:“小侯對大商忠誠洪荒可鑒,人王覺得小侯該如何表示?”


    “嗯…”


    帝辛做出一副沉思模樣,他想了想,便轉過身去對著申公豹說道:“國師,你可能保證被掛在那掛鉤之上數日不死?”


    聽得帝辛的詢問,申公豹眼前一亮,不懷好意的打量了一眼伯邑考,他正色道:“大王,以臣真仙修為,若要保證人掛在掛鉤之上幾日不死,還是能夠做到的。”


    “是嗎?”帝辛點頭道:“西伯侯,此子之惡非你親手屠宰,不足以撇清你與此子幹係。”


    頓了頓,帝辛接著說道:“不若西伯侯今日便不要食用這大腿了。”


    帝辛說完,便一臉期待模樣看著姬昌,他此言不可謂不毒辣,不止讓姬昌吃自己的兒子的肉,還要讓他自己親自動手來做。


    不過他此時心中卻是極其平靜,對待這兩要顛覆大商的父子,他覺得自己已經算得上仁慈了。


    申公豹在帝辛話落之後,會意的右手伸出,遠處專門用來庖解諸侯身體的斬首刀便出現在他手中。


    將斬首刀遞給姬昌,申公豹沉著身子道:“西伯侯,展現汝對大商忠誠的時刻到了!”


    姬昌接過申公豹遞來的長刀,他還有些沒緩過神來。


    今天之事,可以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人王之兇殘狠毒,完全都無法用話語形容。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姬昌深吸一口氣,他此時已經開始有些後悔了,後悔自己當初小瞧了那個放任諸侯朝覲不理,跑去禦駕親征,毫不著調的人王。


    到底是梟雄本性,他神色很快便迴複到木然之色,轉過身子。


    伯邑考倒是豁達更多,他狂笑著高聲道:“兒本是父親身上哇哇墜地的一塊肉,如今享了幾十年西岐世子鴻業富貴,今日便盡數還於父親即可。”


    說著,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手臂道:“父親可砍此臂膀食之。”


    姬昌聽得伯邑考言語,雙目一紅,強忍著沒有讓眼淚奪眶而出。


    他一咬牙,狠狠一刀便斬在伯邑考右手之上。


    “噗!!”


    一道刀過骨骼的沉悶之聲頓時響起,伯邑考右臂聞聲而斷,直挺挺的掉落在地。


    伯邑考手臂斷處頃刻間便血流不止,帝辛擺了擺手,申公豹便對著伯邑考傷口處隨意一指。


    原本鮮血淋漓的場景頓時被止住。


    肉林之中掛著的眾多諸侯屍首,此時像是無聲的嘲諷一般,在掛鉤之下前後搖晃擺動。


    申公豹一把抓過伯邑考,便如同提著小雞一般向著身旁一道滿是血跡的掛鉤而去。


    此時伯邑考不見任何的反抗,他任由申公豹肆意擺弄。


    來到掛鉤之前,申公豹躍躍欲試的對著帝辛說道:“大王,便掛上去了。”


    “可!”帝辛含笑點頭,認可了申公豹的行為。


    今日之事,帝辛就是要告訴所有存在異心的人族之內宵小,既然他們將帝辛稱做暴君。


    那就讓他們見識一下,對待人族罪人帝辛是如何的殘暴。


    這些年他的賢名並不算少,但即使是這樣,諸侯依然該逼宮就逼宮,該造反就造反。


    所謂的仁慈殘暴,不過都是為了實現自己利益所扯出的一個借口罷了。


    內行王道,外行霸道。


    這是帝辛目前身為大商人王,為自己決定的道路。


    在大商之內,他能被稱唿為聖王,但對外,他更像是一尊霸王,有睥睨天下的勇氣。


    申公豹法力牽引掛鉤,一手輕抬,伯邑考雙腳便離開地麵。


    “呲…”


    一道聲音響起,伯邑考頓時悶哼一聲,鋒利的掛鉤直接從伯邑考後背透體而過,將其吊掛在空中。


    姬昌顫顫巍巍的撿起地上伯邑考的右臂,手中斬首刀滑落。


    他兩隻手捧著右臂,走到篝火旁邊的帝辛身前,躬身道:“大王,吃食該如何做?”


    帝辛壓了壓手道:“坐吧。”


    姬昌聞言,正對著伯邑考被吊掛的位置坐了下來。


    將手中銅條遞給姬昌,帝辛幽幽的說道:“生殺活祭,可是極大部分奴隸都會經曆的事情。他們也如伯邑考一般,有青春,有歡笑,有悲傷。


    他們也如汝等一般,從哇哇墜地的小童,長大為人。


    但絕大部分奴隸,無法活到自然老死的那一天。”


    “今日主家亡故了,便要跟著殉葬,明日舉行祭祀儀式了,也要被拉去宰殺。”


    帝辛麵色有些肅穆道:“西伯侯此時覺得,這奴隸,是否可憐?他們本與吾等同樣為人,未享受一日做人的權利。


    更別談夢想與尊嚴。”


    “西伯侯,體會過自己被封禁在密閉的棺槨之中,明明自己未曾死去,卻要跟著殉葬。


    那其中甚至無法唿吸,被厚厚的土層掩埋起來,窒息的感覺會讓人下意識的伸手想去掙紮。


    手指道道劃過棺槨刮的血肉模糊,但隻是凡人而已,無法動彈棺槨分毫。就那樣絕望的死去。”


    此時帝辛再次將話語從伯邑考轉移到這一切的源頭,奴隸之上。


    看似殘暴的舉動,卻帶著深刻的含義。


    姬昌接過銅條,頗為熟練的將銅條穿入那右臂之中,而後便架著篝火烤了起來。


    他平日中身為西岐首領,用到奴隸的地方極多。


    當時並沒有什麽感覺,但奴隸之苦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之時,才是如此痛徹心扉。


    他點了點頭,對著帝辛說道:“大王聖明,奴隸之製,早便該廢除了。”


    伯邑考此時掛在掛鉤之上,盡管心中經過了十分多的自我疏導,但是就這樣直麵看著自己父親烤食自己手臂,他卻忍不住心中酸澀。


    索性便閉上眼睛,不再去看。


    站立在一旁的申公豹如何能讓他如願,他從闡教叛教而出,正是因為大教在扶持這些諸侯,想要顛覆大商社稷。


    加上他本來就跟隨文丁人王與西岐發生過大戰,心中此時不知有多暢快,他手指輕點,伯夷考的雙眼便如何也不能閉上。


    “且好生看著才是。”


    申公豹冷聲一句。


    不時,姬昌便將手臂給烤熟。


    他看了帝辛一眼,張口便咬在手臂之上。


    所謂虎毒不食子,姬昌偏偏卻做了,如此人間悲劇。


    帝辛卻毫不在意,他瞧著姬昌的樣子,好奇的問道道:“西伯侯,肉質可是更加肥美一些?”


    姬昌狼吞虎咽,囫圇吞棗的便往肚子中吞咽。


    點頭含糊道:“大王,這刺王妃惡徒之肉卻是美味至極。”


    “好好好!”


    帝辛含笑的連連點頭,欣慰道:“西伯侯滿意便好,那伯邑考隻要不死,卿家可每日挑剔出身上好肉食用。


    有著國師相助,沒幾日便又能恢複如初,西伯侯自此也可每日食用此等美食。”


    聽著帝辛那誅心一般的言論,姬昌手中動作一頓。


    人王早就給他埋伏好了,是想讓自己兒子快死,還是想要他一直活。


    若是活著的話,便每日都要食其肉,若是不想讓他活著,幾頓吃完最好,少受罪過。


    姬昌正對的方向,他混濁的眸子看向伯邑考,一時之間竟然陷入兩難抉擇。


    能做到如今程度,他心中就是抱著一顆還能逃離,並且要終結大商的心。


    伯邑考和帝辛聊的更多一些,他當然知道人王是絕對不可能放過他的。


    瞪大著眼睛,伯邑考微微搖了搖頭。


    察覺到自己兒子的舉動,姬昌心中一顫。


    他一口將肉食吞入腹中,搖頭笑道:“大王,這便不必了,再好的美食若是終日食用,也總會膩味的一天。”


    “確實如此!”


    帝辛肯定的點了點頭,也不反駁道:“既然如此,國師,可要好好督促西伯侯才是。”


    伯邑考身旁的申公豹聞言,笑著拱手作揖道:“大王放心便是,一定不讓大王失望。”


    點了點頭,帝辛站起身子,沒有再去管伯邑考與姬昌。


    他一把將蘇妲己身子拉起,便向著門庭之外走去。


    走到一半之時,帝辛忽然停住腳步。


    他迴過身,迎著姬昌等人的目光笑道:“西伯侯喜歡看邸報,下一刊大商時報孤會再次遣人送與西伯侯觀看。


    便刊印西伯侯大義滅親,怒食欲圖行刺人王與王妃之人奸伯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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