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攻入濮陽城的騎兵合計一千五百,分由典韋、李典和樂進三人統領。


    方才入城不多時,便遇著了第一個十字路口,三人默契的各領五百騎走了不同方向。


    騎兵最大的優勢在於其高機動性,逼仄的巷道顯然是對他們有著天然克製,所以最佳方案便是入得城池後把騎兵分散開來。


    戰鬥力固然會有所折損,可他們原本的任務就是製造騷亂,給守軍精神壓力,急促的馬蹄聲在冗長巷道裏的肆虐,裹挾著震天的廝殺聲,足以給人一種城池被攻陷的假象。


    一馬當先的典韋沿途不斷用雙戟拍翻可以觸及的貨架,他很熟悉濮陽城的內部結構,隻待完成了第一輪的衝殺,便要繞到校場去尋許褚去。


    “將軍,將軍!”


    也不知衝了多久,身後副將加速上前與之並駕,急促道:“情況不對啊,我們都快到城中心了,何以連巡哨的兵馬都不見?”


    典韋眉頭一皺,大喊‘籲’字叫停前衝的戰馬,尚未完全停住,兩側土磚民房上忽的冒起了一群人來,在黑暗中傾瀉出一陣箭雨。


    當是時便是一陣人仰馬翻的動靜。


    “有埋伏!快撤,快撤!”有人驚慌大叫。


    以雙戟舞成滴水不漏圓盤的典韋將射來的箭雨打落後,扭頭望去,後方已是一陣騷亂,當即嘶聲:“調轉馬頭,原路返迴,城門還在我們的手上!”


    作為可以逐虎過澗的男人,天下還沒有大亂就敢在集市上殺人了,他或許不懂什麽兵法謀略,但臨危不亂的從容是刻入了骨髓的。


    往往在這樣的逆境中,主將的聲音是一劑很好的鎮定藥。


    將士們快速的收起慌亂的心神,開始揮槍格擋射來的箭雨,同時操控著戰馬調頭。


    自恃勇猛的典韋本是準備退去,卻聽得前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黑暗中有人高聲呐喊:“你們中計了,下馬受縛可免死!”


    本來指著今晚攻陷濮陽、解救袍澤許褚的典韋因為中了埋伏心知希望落空,懊惱不已,現在又見對方逼人太甚,當即氣上心頭,便要衝向喊話之人。


    嗖嗖~


    黑暗深處接連射來兩箭,精準的將跟在典韋身旁的騎兵百夫長和隊率射翻在地,當即讓他心神驚駭。


    這個年代的弓箭多是拋射,以火力覆蓋的方式來彌補精準度不足的毛病,能在黑暗中平射又不失準頭,足見來人不凡。


    又聽得噠噠馬蹄聲越發逼近,隻片刻遲疑就從戰馬上跳了下來朝著一側的民房跑去。


    “破!”典韋握緊鐵戟一個轉身助力狠狠地拍打在了民房土牆上,當即就是一個大洞。


    忽的失了承重的民房轟然倒塌,土磚破瓦傾瀉到了街道隻上,占了一大片。


    幾乎沒有做任何的停滯,又跑到了另外一側同樣的操作下,在呂軍騎兵衝上來之前,兩側倒塌的民房就把街道堵的隻剩下一條僅一人可過的通道。


    典韋甚至想以一己之力擋住這條逼仄的口子,上演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隻是因為騎兵退走後,兩邊的弓弩手丟了目標便隻能朝著他齊射,擋下一陣箭雨便急急忙忙的上馬逃遁而去。


    好賴是做到了全身而退,隻是逃跑過程中看著街道上或倒地不起、或受驚亂跑的戰馬,典韋忍不住心疼。


    多好的戰馬啊,還沒開戰就折了這麽多!


    戰馬是這個時代最昂貴的戰鬥資源了,尤其是中原地區,一匹戰馬的售價高達數百金,比人都貴。


    率軍衝來的郝萌隊伍被這道口子擋住腳步,他先行通過後冷聲道:“曹性與我繼續追殺,留下一隊人把戰馬都給牽迴營裏去!”


    軍中規矩,戰場繳獲通常是由各部自行安排,這些戰馬隻要牽迴營了就算是郝萌部曲的私產。


    當然,呂布作為統帥可以提出幹涉,過去他就沒少這麽幹,要求各部把繳獲的戰馬先拉到主營去,等他來決定分配。


    每次都是被他和張遼、魏續幾個人給分了,這一點郝萌是很不滿的,用他的話說,你們並州軍就是親兒子,我們司州人就是二娘養的。


    最近的一段時間,郝萌心裏是越發的焦躁,跟著呂布逃出關中後,投袁術,袁術看不上,投袁紹,幫著打了一段時間的黑山賊,又被趕跑了。


    加上並州軍待遇一向就強過他司州軍部曲,郝萌便更不是滋味了。


    在軍中提升影響力的路通常隻有兩條,第一是靠著軍功上位,掌控的兵馬越來越多,底氣自然就越來越足,這一點可以參照張遼;


    第二種就是通過戰場繳獲,武裝部曲提升戰鬥力,彪悍的戰力能讓你在軍營裏獲得不可取代的位置,這一點就要參照高順的陷陣營了。


    不過郝萌有點不幸,他覺得自己的兩條路子都被堵的很死,越發的難混了。


    郝萌帶著曹性一路追殺典韋。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樂進這一路比典韋還慘,高順帶著的陷陣營忽的從道路兩旁的小巷子衝出來,直接就跟他所率的騎兵來了個貼身肉搏。


    那可是陷陣營啊,渾身重甲,尋常刀劍難以洞穿,加上高順調訓多年,軍士們的合擊之術、攻防轉換配合堪稱天衣無縫。


    相反,因為被箭雨襲擾的騎兵,軍心大亂,又失了速度,被陷陣營這麽一合圍,騎兵好似下餃子般一個個被拖拽下馬。


    “弟兄們!魚死網破,拚了!”看著整條街道都陷入了一片混亂,深知突圍無望的樂進索性便生了死戰到底的心思,揮動著手中大刀左支右突,淩冽的刀鋒劃過陷陣營的盾牌,激蕩起一陣陣的火花和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見鬼了,這是支什麽部隊!


    樂進策馬在人群中來迴奔騰,手中大刀不斷的橫掃,竟無法對這支步卒造成傷害,甚至連個缺口都打不出來。


    樂進當然驍勇,否則也不能憑著先登的戰績拜了五子良將,可一旦落入了陷陣營的包圍之中,就是關羽和張飛這等萬人敵且突破不了,遑論是他啊。


    眼看包圍圈越來越小的時候,呂軍一名將軍躍馬跳入戰圈,朝著樂進揮槍便刺。


    有了高順在前,陷陣營左右夾擊,便是樂進悍不畏死終究是雙拳難敵四手,在兩名陷陣營軍士從後麵砍斷樂進坐騎的後蹄,失了重心的他翻滾落馬。


    還沒來得及提起兵器繼續死戰,高順的長槍已經抵住了他的咽喉。


    麵對如此絕境還能這般悍勇,真良將也,迎上樂進狠厲的兇光,高順卻是動了惻隱之心,一揮手道:“押下去,待溫侯發落!”


    “喏!”


    整個濮陽城的城東,廝殺聲響了一整夜。


    雖然是埋伏戰,聽來是占盡優勢,可真想快速的結束,卻也辦不到。


    畢竟缺失了統一指揮調度,曹軍中有人會像典韋這樣快速逃離戰圈,也有眼看走不了了便要你死我活的樂進這種情況。


    當然,更多的是,因為混入戰圈後,失了方向,又被四麵廝殺聲嚇的到處亂竄的小股散兵。


    呂布就斬殺了不少。


    可他依舊頭疼,帶著曹性這個神射手在城東不斷遊走,可連一個像樣的大將都沒遇上,隻能是見到了曹軍便快速上前衝散繼而收降。


    “溫侯快看!”正納悶的時候,曹性向著街道側一條巷子指去。


    順著曹性所指,發現隔壁街道有一股曹軍正在撤走,呂布當即帶人順著巷子擠了過去。


    打眼一看,謔,人還不少,得有個三四百人。


    不過,依舊是沒有將領帶領,想來是被衝散的散兵遊勇。


    一向穩健的呂布打眼觀察,他們手裏拿著的都是環首刀,沒有弓弩手,那麽就不會有被放冷箭的風險。


    再看他們驚駭的目光,顯然已經慌亂不已,沒有了戰鬥力,勝算在九成九九九,可以放心衝鋒。


    “是呂布!是呂布,呂布來了!”他太顯眼了,標誌性的方天畫戟,專屬的紫金冠、獸麵吞頭鎧,讓他像漆黑中的螢火蟲那麽鮮明,以至於這股潰散的曹軍一個個都像鵪鶉不敢動。


    追求穩健的呂布並不嗜殺,正要喊話降者不殺將這存在的零點零零零一風險也抹去時,有人站了出來,厲聲道:“大家不要怕!”


    呂布眉心一沉,想不到還有人能臨危不亂,難不成是在底層的某個名將?


    這麽一想呂布覺得這個勝算可能要往下調了,不由全神貫注的盯著他們,緩緩轉動方天畫戟,準備全力以赴,快速結束戰鬥。


    尚未策馬,喊話那人便繼續道:“他呂布再是驍勇,畢竟隻是一人,我們有這麽多人,全部分開跑,我就不相信他能把我們都殺了,快跑!”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從左右兩側的巷子裏逃竄,以至於呂布和曹性都沒反應過來。


    你喊的還挺有底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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