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鯨來得很早,因為心疼自己的錢,所以急切想掙錢。


    當然,來得早也是因為不像昨日那樣有心理壓力。


    反正師父已經拜完了,高昂的酬金也給了。


    人都是那樣,經曆過一番“慘痛”過後,心靈的天空自然會飄起一抹藍。或許這就叫痛的領悟吧!


    今天張鯨來得是早。


    但朱翊鏐卻起得晚。


    見了付大海和陽康兩個,張鯨感覺有些尷尬。


    準確地說,也不叫尷尬,而是因為拜師,他感覺自己的地位忽然掉了好幾個檔次。


    尤其是來到慈寧宮偏殿,他感覺自己真的像兒子。


    明顯,付大海和陽康兩個見了他,都沒有昔日的熱情。


    付大海不冷不熱地說道:“張公公早呀,潞王爺還在睡覺呢,先得等會兒。”


    盡管付大海被李太後安排到偏殿來服侍朱翊鏐,但現在依然還是慈寧宮掌作的身份。


    對張鯨不用掇臀捧屁點頭哈腰倒是情有可原。


    可陽康不過是慈寧宮裏的一個小太監,平常張鯨都沒眼看,然而現在似乎反過來了。


    居然沒眼看他這個秉筆似的,見麵連招唿都不上來打一個。


    氣不死人!


    但張鯨知道,這裏不是計較的地方,隻能乖乖地等著。


    可是,也不知朱翊鏐是不是故意的,這一等讓他等到大中午,仍不見人出來。


    中途除了付大海問候他一聲,再也沒有人搭理他,沒人讓他坐,沒人給他倒杯水喝……


    張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憋了一肚子窩囊氣。


    直到午時三刻,才見朱翊鏐摸著自己肚子出來了,一邊走還一邊意猶未盡地說道:“小胖的廚藝真不錯,真香啊!”


    敢情……晾了人家一上午,潞王爺自己吃完午飯了唄?


    兩個多時辰啊!


    張鯨心裏萬馬奔騰,氣得直咬牙,但臉上還得奉上溫和的微笑:“潞王爺起來了?”


    朱翊鏐一擺手,道:“走,帶你掙錢去。”


    他也不關心張鯨在這裏等了多久,吃飯了沒有。


    好像與他無關。


    一聽到掙錢,即便張鯨肚子餓得呱呱叫,他也歡喜。


    “付大海,小康子,你們兩個快點兒,真夠墨跡!”朱翊鏐喊。


    “潞王爺,來了,來了。”付大海應聲,很快出來。


    手裏拿著兩根竹製的約有四米來長的釣魚竿,還有魚餌、魚料、魚網等一應工具。


    陽康跟在後頭,懷裏抱著一件大風衣,肩上掛著一個小桶,手上拿著一個小板凳。


    兩人都裹得嚴嚴實實,好像要去外頭站崗似的。


    張鯨看了一愣,心裏不禁納悶兒,不是說教授掙錢之法嗎?可瞧兩人這身打扮,怎麽好像去戶外垂釣的節奏啊!


    張鯨實在忍不住,問道:“潞王爺,如何教徒兒掙錢?”


    朱翊鏐漫不經心,帶著幾分不耐煩:“去了不就知道?走。”


    付大海和陽康屁顛屁顛地跟上,將張鯨落在後頭。


    以朱翊鏐為首,四人到了皇城護城河的西護城河河畔。


    北京護城河分外護城河和內護城河,內護城河也叫皇城護城河,或紫荊城護城河,俗稱筒子河,有東西南北之謂。


    西護城河位於西直門附近。


    真是來釣魚的嗎?這河裏的冰還沒化開呢?張鯨一臉懵逼。


    除了餓,他還冷。


    瞧他們三個,一個個包得嚴嚴實實,差不多隻露出一雙眼睛,張鯨更是感覺冷得心寒。


    餓一頓他倒是不怕,凍一頓他也不怕。關鍵……不是說教他掙錢之法嗎?跑這兒來冬釣算哪門子事?


    地上的雪沒化,河裏的冰沒化,行人也不見蹤影都躲在家裏,讓他來這兒賣凍嗎?


    朱翊鏐自個兒找了一個適合放魚竿兒的位置,然後在小板凳上坐下來,披上大風衣。


    張鯨傻眼了!


    真是來釣魚的。


    大冬天的釣什麽魚啊?張鯨又冷又餓,他想哭想罵人。


    朱翊鏐一擺手:“來,小康子,將冰砸個大窟窿。”


    陽康立即搬起一塊大石頭,哐當一聲,砸開冰塊兒,水咕咚咕咚地冒上來。


    “付大海,給我一根魚竿兒,另一根給小鯨。”


    張鯨凍得直打哆嗦,伸手接過魚竿兒的那一刻,他恨不得將魚竿兒折斷扔進水裏。


    “小鯨啊,自己找個好位置,像師父一樣開始垂釣。沒凳子搬塊兒石頭坐著,或是站著也行。”


    “是,潞,潞王爺。”張鯨凍得渾身哆嗦,嘴唇發紫,說話牙齒格格作響。


    但說實話,主要是氣人,心裏寒冷,身子不冷才怪!


    可在朱翊鏐麵前,讓他有什麽辦法?接受是唯一的選擇。


    張鯨隻得學著朱翊鏐的樣,挑選了一個位置,然後砸開冰塊,但他像死了娘似的,隻能哆哆嗦嗦地站著,哪有心思垂釣?


    瞅著朱翊鏐悠閑自得地先向大窟窿裏撒魚料,然後試水深、上魚餌、放魚竿兒……再看張鯨幾近抽搐的模樣,付大海和陽康算是明白了。


    這哪是帶張鯨出來釣魚啊,分明是讓他出來遭罪的好不好?更遑論什麽掙錢之法了!


    他們兩個想笑,虧得張鯨還相信,來得這麽早……潞王爺什麽性子還不知道嗎?


    不過,看著張鯨凍成那般模樣兒,付大海和陽康兩個也暗自慶幸著:潞王爺對他們還不錯誒,告訴他們穿厚衣服來,不然可就慘嘍。


    朱翊鏐優哉遊哉地道:“小鯨啊,咱來比賽哈,看誰先釣上魚來。”


    “好,好……”張鯨已經凍得口齒不清,連魚竿兒都拿不穩了,心裏有幾萬頭草泥馬飛奔而過,誰特麽有心思垂釣啊?比個卵子?


    付大海和陽康很想找個地方大笑幾百迴合。


    哈哈,哈哈……張大公公,堂堂頭號秉筆太監兼內府供用庫主管居然也有今天啊!


    “小鯨啊,你手咋一直抖呢?這魚還敢來吃魚餌嗎?”


    “潞,潞,王,爺,徒,徒兒,冷,又,餓……”


    “啥?”


    “冷,餓……”張鯨感覺隨時會掛掉似的。


    “冷啊,出門咋也不知道多穿點衣服呢?餓,專心致誌釣魚,釣上來戶外烤魚吃。”


    “……”張鯨無語,想死。


    付大海和陽康幸災樂禍,實在忍不住,偷偷地笑了。


    深冬北京的天氣本來就冷,雪又沒有融化,偏偏還在水邊兒……


    張鯨生平就沒有受過這麽大的罪,感覺胯下那不是人的一刀也不如現在痛苦!遇到潞王,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啊!


    朱翊鏐依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兒,畢竟有準備穿得多,又有付大海和陽康兩個為他擋風。


    “哎呀!看,”忽然陽康喜出望外,抬手叫道,“潞王爺,魚漂動了,動了,有魚上鉤,有魚……”


    朱翊鏐早看見了,待魚漂下沉,他向上一提。


    哇,一下子沒提上來,水花四濺,好像是一條大鯉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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