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熱血豪情


    呂仙人哈哈大笑,道:“堂堂狂俠蕭傲天之子,怎麽可能沒有熱血豪情,作為一個年輕人,你已太早壓抑自己。”蕭雲終於忍不住,側頭道:“前輩……到底要說什麽?”呂仙人忙擺手道:“哎,各論各的,叫我老哥或者老兄,不要叫前輩。”蕭雲知機道:“好,呂兄。”呂仙人滿意頷首,接著正色道:“老弟,人生於世,若以幾個字或幾句話來導引其行為,你覺得,可用那些字,或者話?”蕭雲靜思,一時千頭萬緒並行,似乎皆可為箴言,又不足以蓋全,隻好道:“總結不出。”


    呂仙人一笑,波平浪靜般道:“世間學問,皆可謂之道,若用來指導世人,我恭奉儒家的‘仁’、‘忍’二字,仁,為對待外界的姿態,非但是‘仁者愛人’,通人物,理四海,貫春秋,仁當為大仁,而‘忍’,則是個體的自修,富貴不**,貧賤不移,威武不屈,這些隻是慣有的忍,更多的忍,體現在一件件具體之事之時上,達處把持,弱時律進,名利有極,而忍境無涯,由生到死,一盤相連相通的棋爾。”


    蕭雲思動如潮,試問道:“是否恰如中庸?”


    呂仙人悠然道:“中庸多為混世之學,所謂難得糊塗,卻不能用此邏輯全能勇者,還是要靠那二字,忍者能仁,才可大中至正,得一‘和’字。”


    蕭雲所悟良多,不由抱拳道:“受教。”


    呂仙人話到尾端,起身來,鄭重道:“世上之事,修心最難,坦白講,老弟你如今背負太多東西,可能不能隨心所欲,但是,浮生偷閑,換上另一種麵具,暫時豪放一把,才是劍俠精髓,就像今次教授點蒼一派武學,你不妨把自個兒當做另一個人,另外,世態無定,雖風大浪急,卻也有朋友共撐危舟,呂某便願做其一,他日定舉,即便是孤注一擲,也會同進同退!”


    蕭雲見他目中盡是誠懇,沉寂之心一股溫流,拱手道:“多謝呂兄。”


    呂仙人大笑,跳下大石,道:“明晚還來石上眠,以待老弟,老弟還是迴去好睡吧,好應付日新之局!”說著話,他轉身而去,再起那首歪詩。蕭雲看著他的背影,良久未語。人之一生,每一個階段若有一知友,大幸也。


    第二日,麵具人再臨石牢,得知二十一人全部能走通那肢演圖,便開始正式教授點蒼絕學抱日八式,對於已知的部分,麵具人往往先讓他們自演,再言精髓,加以深化改進,對於點蒼弟子未學得的,麵具人亦抱著共同研探的姿態,不以師長自居,如此,雙方可謂共同精進。大異於首日的冷漠,麵具人其後日顯其豪放無忌,評點省人,亦不循常規,常常是暢笑飲酒,帶動滿室情緒,弟子們日漸喜歡他,每天盼著他來的一個時辰,雙方亦師亦友。距離打破後,眾人又多次問及他的真正身份,麵具人但笑不語,神秘不乏親切,有時他醉後睡於一角,抱劍翹腿起憨聲,弟子們有機會,自然想去揭下他那張麵具,看看其後是何等樣人,可惜每次數尺時就被飛起的某一招點蒼劍法嚇退,但再定睛看這位前輩,劍在鞘中,睡姿不變,知道武功相差太多不能得逞,心活的就推斷出老前輩一直在裝睡,把此當做了一種遊戲,每每拔劍迫近,隻想與他對上那麽突兀的一招,若哪個能撐上三招兩式的,則大喜異常,當然,更多的時候眾人並不願打擾他,由其暢眠。如此,點蒼人每天夜中練劍,日間休息,萬一有人獄卒送食物進來的則藏劍於鋪上,裝作中毒未解的樣子,人一走相顧竊笑,再看那夥食,依舊豐盛,怪不得那些獄卒總是嘮叨好過了他們。


    巨室之內,除了**求進的弟子們齊起的劍影,就是歡笑與對未來的展望,可說是他們有生以來最快樂的日子段之一。


    這一天在等待麵具人到來的空當裏,曾長正忽見紀不孤沉思無語,便道:“師兄在思索何事?”紀不孤迴神,見葛存念等弟子也好奇望來,笑道:“我總覺得這位前輩有些古怪之處。”一弟子忽興奮道:“師叔莫非發現了什麽能證明老前輩身份的證據了,快請講來!”紀不孤無奈道:“那到不是,你們這些滑頭的小子日常用盡手段都沒探知出來,師叔哪有那個能耐,隻不過,老前輩很多時候更像一個年輕人。”眾人嗨了一聲,大為失望,曾長正忽也笑道:“我們也時常有此感覺。”一弟子笑道:“兩位師叔,這也不稀奇吧?和我們整日在一起,老前輩重拾年少情懷,自然心就年輕許多了。”另一弟子也道:“對,狂放任俠,這原本就是老前輩的性格,再說那洪鍾樣的滄桑聲音,年輕的人哪發得出,我可沒聽過江湖上有人能偽裝嗓腔到這種地步。”餘弟子也點頭稱是,葛存念也湊和道:“兩位師叔,即便聲音能偽裝,麵目能藏起,他時常講述的那些發生在天南海北的啟發故事,也不可能是一個年輕人講得出來的。”眾弟子更是點頭,他們哪知,麵具人每教授完畢後,就會於牢外大石上與那呂仙人談天,故事源不過是呂仙人而已。


    曾長正道:“紀師兄,那老前輩既然說了暫時不告知身份,我們現在何必強索,想來他日局勢見分曉離開天魔山,他自會表明身份。”


    紀不孤苦笑道:“師弟,難道你沒發現,老前輩不表身份,並非怕妨礙行動,而是根本不想露實,他日事了,定會一走了之,而我點蒼式微以來每每受人恩惠,小的不提,大的斷不能忘卻,若因不知前輩身份日後起了衝撞,豈不是不懂感恩循義了?我在想,即便不知他的確切身份,多少也要獲得些線索。”


    眾人點頭大稱是極,江湖道義,這可是首要意氣,但商議起來,又不知該如何著手。


    葛存念忽正色道:“老前輩智慧海深,我們若要耍些心計,就失卻恭敬了,前輩大義,我們也應實誠,兩位師叔,存念是想,我們不妨把自己的想法誠懇道出,若前輩還是不講,可以群體跪請,如此,禮敬俱全,他多少會講出些什麽。”


    眾人眼一亮,齊稱此計大智若愚,說話間,走廊裏相似的步聲又起,二十一人以紀曾為首,十九弟子居後,擺開了跪請的架勢。很快,麵具人進來,紀不孤誠敬中道出前言,麵具人掃視眾人,平靜道:“看你們的樣子,我若不道出個什麽,就要跪下為難麽?”竟被看穿,就表示麵具人已有無論如何也不講的心理,眾人一時失措,不知道接下來跪是不跪。


    曾長正忽見麵具人抱著的破劍劍柄上依稀刻著個呂字,心震,再想那個招牌似的酒葫蘆在麥家酒肆似曾見到,脫口道:“前輩姓呂?”麵具人一愣,一看劍柄,失笑道:“不錯。”曾長正一喜,道:“岐黃村探秘除惡醫,野酒肆談笑驅酒毒,您是那呂……前輩?”若為呂仙人,再叫前輩便顯老了,不過曾長正還是用著此稱,麵具人一笑,不置可否,忽道:“千百年來,六大派總有絕學流失傳人欠缺的時候,然其一直能傳承屹立,可就不是單獨的某個人所能扶持的了……好了,若是有緣,你們會知道一切的,如今,還是練劍吧!”


    當麵具人走後,眾人並未練劍,而是聚首再議,曾長正講了兩句話的典故,眾人又想到聖祭之日那黑石上的劍俠二字及注解,越發斷定這神秘莫測的“老前輩”是醉劍呂仙人,但麵具人末尾那句話又萬般費解,眾人思量一陣,隻能聯想到劍閣,畢竟,輝煌遠強於六大派的便隻有它了,劍閣無疑是武林柱石,若說呂仙人是尹閣主那一代的劍閣弟子,埋身月魔為著使命,倒也合情理。


    如此,點蒼派抱定了日後迴饋劍閣的念頭,練武的勁頭更大了。


    這些經曆,說來話長,其實已是數月後的情節了,其間授武當然有因波折中斷的時候。蕭雲充作麵具人傳授點蒼絕學沒多少日子,就接到了夜鶯送來的情報,說是正道盟在白眉等一眾巨擘的率領下,正氣勢浩蕩的大舉來伐,路中更吸引了不少英雄好漢加盟,正道之勢,反比先前強大,不日間鋒銳即達,夜鶯問蕭雲如何應對。如此大事,自不可能草率自定,蕭雲隻好穿過尚是空洞的七大天煞陣,到了絕峰月湖畔,去請示赤炎出麵主議。自聖祭日後,赤炎便於這絕峰尖發動盤古磨處坐練魔功,夜中吸取月華,白日煉化,不理俗務,劍侍無期則侍立一旁,而名分上是赤炎弟子的南宮婉,也同時坐於湖畔,與魔尊修煉同樣的功法,她見到蕭雲時,隻是冷冷瞥了一眼,閉目不理。其實,初始於魔穀中相處時,南宮婉原本懷著莫大的熱情討好蕭雲,哪知,她的萬般心意,抵不過蕭青的一點愚笨,連寶兒的價值都像是大過她,心灰意冷之下,就推拒了一切教內事權,隨著魔尊於陣中修魔。蕭雲這刻見她渾身煞氣,出手間斷木截水,隱含暴戾,擔憂下卻也難以吐問隻言片語。


    赤炎聽了奏事,絲毫不見敵來之凝重,不屑一笑,起身道:“小小的凡夫俗子,也敢來攪鬧本座的天魔山,無期,小婉兒,走,咱們便去商討出一個應對之策來!”


    於是,天魔山上大宣群臣,在巨大的被題名月神的殿中,魔座上有至尊赤炎,他旁邊侍立著劍侍無期,下首是盛裝的聖女蕭青,她身周護衛著任九重天心四護法,至於那群長老,因無幹江湖事,並未宣至場中,更下,一左一右為蕭雲及南宮婉,蕭雲身後是硬跟著進來的寶兒,不過那赤炎就在不遠的座中,讓她畏懼不少,直到入主題後才沉浸了進去。左右使下首依次序排坐著特使趙舍,總令使夜鶯,以及三司五士的代表人物,連孟焦跟隨趙舍而來都有幸混在了其中,而位選在最末的聖武士之首呂仙人隻顧著與張果老默默灌酒,並無驚憂於事態之意,這反倒對了赤炎口味兒,他是魔尊,手下自然應該睥睨一切。


    眾首腦先獻計一番,不脫常規,無非是敵人到來暫時撤迴聖教接引點,隨時派斥候於前緣打探情報做到知彼等等,赤炎多數隻是單純的點個頭,見小處議定完,才開言道:“餘皆小事,眾卿且說那正道盟來到山腳後如何應付,要知道,敵方實力現在可是大大超過攻打迷幻魔穀那次,右使,你有何策麽?”南宮婉冷聲插口道:“聖主,這也不難,若選擇守,他們能攻上來的突破口隻有入山的那一處,我們死守山中,他們要攻破可謂萬難,我們再於山上多儲存糧食,看他們久攻不下傷亡慘重後還能否心齊,一旦敵方內部有機可乘,我們就可伺機破敵!”赤炎合掌,笑道:“此計不錯,還有麽?”


    南宮婉眸中閃過一絲兇戾,道:“第二種選擇,便是正麵對戰,我聖教擁有三司五士,又新招募了大量教徒,如此多無敵的戰器,如此多的高手人才,何懼他們?再說,我們還有十大鎮山神獸以及無數從獸,放諸敵群,僅從氣勢上就可讓其不攻自破!”


    蕭雲皺眉,提聲道:“不可,既為鎮山神獸,敵人未攻上山來不能動用,否則有違教旨,另外,如果正麵對決,雙方死傷必然重大,就又迴到了聖教新崛起江湖時與正道勢不兩立的老路上,如此還不如依舊滯留迷幻魔穀內,敵方更難攻進。”


    南宮婉針鋒相對,嗤笑道:“蕭左使,莫非你還有其他計策不成?難道是與其講理,讓這些自命不凡不可理喻的人自動撤迴,兩廂握手言和?我可是聽聞,即便那早已被俘虜的上千人你也沒能勸服幾個……或者是還用謝離間臥底之類的老套計策?他們上過幾次當,新領袖層意誌堅定,不見得還會中計吧?要麽,聖教幹脆俯首稱臣,任其屠戮便了。”


    她這一連串說完,也斷了其它計策的後路,蕭雲一時無語,殿內其餘人也想不出什麽建設性的來,滿座冷寂,隻有呂仙人偶或的灌酒聲,次首的蕭青見哥哥為難,本欲說出些為何定要爭鬥的話,任九重在一旁向她搖頭,才收住,隻定定看著蕭雲了。


    而身為特使兼二弟的趙舍也開始苦著臉思慮,原想說出幾個軍中的常規思路,卻發現於這清晰而難解的江湖事中不能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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