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迴答,多米自顧自壓製體內異變暴動。


    無論他怎麽努力,那討厭的聲音依舊揮之不去。


    “感覺到了嗎?”


    “它們,早已深入骨髓,與你同在。”


    “無論思念多麽強大,都無法避免真罪汙染,它根本是生者的一部分。”


    “用不了多久,你還會被拖迴那個層麵,那邊的東西徹底把你的味道牢記。”


    “我有辦法讓你擺脫汙染。”


    “巧了,我也有。”


    多米莫名迴了句。


    “什麽辦法?”


    “你馬上就會知道。”


    強光。


    璀璨強光自道人身上爆發,仿佛打開關著的燈。


    所有的異常連同那貫耳魔音一起消失。


    人類之軀在火中顯得模糊不清,白金流蘇環繞,絢爛光焰幻化成各種鳥獸飛禽的幻影,疾馳舞動變化。


    雙臂環抱,琉璃火匯聚,一柄純白巨劍在火中誕生。


    雙手一左一右握住劍柄。


    明火燃燒,卻令遠在【阿祖斯】的亞瑟意識如墜冰窖,無法言喻震駭恐懼,身體幾乎要不受控製地從休眠艙中彈射飛逃走。


    他在……灼燒思念?


    以琉璃火淨除思念中不幹淨的部分,必然會破壞原本結構,整個過程不可逆轉。


    好比是普通人腦子裏進了蟲,就用刀刺入腦袋殺死蟲子。


    瘋子。


    思念記錄著個體的全部信息,這樣點燃自己即使贏了,最後還是死路一條,道主來了都難救。


    靈魂壞滅還有可能拯救,思念唯有迴到無法感知的大循環中,無處尋覓,更無法識別和拚接。


    一時間,那若有若無,無遠弗屆的注視中帶上了些許惡劣的興趣。


    殼仙在關注這場死鬥。


    它很愉悅。


    火人遙遙望來,正對巨劍。


    “……”


    不由的,亞瑟心中生出強烈而複雜的情感。


    無法抑製的恐懼中夾雜著興奮。


    接近死亡的那一刻,最是能強烈地感覺到生命的質感。


    他一直很清楚多米很強,事實上比設想的更強,正因如此,才會迫切地想除掉這種威脅,就像冒險家想要征服最極端的險地來證明自己。


    認可對方實力的同時,不會再有任何和解的希望。


    “真是耀眼。”


    “隻有我有資格領略你的光芒,知曉你的美麗。”


    “多米,放心地去死吧,死前做全力掙紮。”


    此時燃燒的不是火,而是血。


    如同被割開手腕的舞者,倒影在自己的血泊中翩躚起舞。


    “折躍不好用了,那就幹脆不用。”


    “全員,全速離開這裏。”


    意誌之音在行星表層迴蕩,【紅船】所有子艦向內收縮,跟隨著母艦衝出爆炸拋飛的物質雲。


    子艦的數量少了三分之一,它們在最後關頭擋下劍光,為保護母艦犧牲,連帶著附著其上的黑色變異體一同化作虛無。


    眼看著紅色戰艦群飛出行星表麵,開始加速飛離,火人仍在向上舉劍,沒有立刻追趕過去。


    他怎麽還要砍我,隔這麽遠砍得到的?


    揮劍。


    一道肉眼無法識別的弧形劍光斬出,橫切麵幾乎沒有厚度可言,卻也燃燒著貨真價實的琉璃火,無物不滅,斬中即死。


    弧形的移動速度極快,跨越漫長距離直追【紅船】,沒有給任何反應時間來轉向。


    猩紅能量盾浮現,閃爍了下,隨後崩潰解離,沒有被切開,而是被蠻橫的力量砸碎。


    浩瀚磅礴紅光能量聚集,正欲爆發,劍光搶先一步切入子艦群中,把所有障礙物絞成碎渣。


    真罪詛咒不斷浮現在火人身周,試圖侵入其中,然後撞入火光消失不見。


    加速中的【紅船】沒來得及做好萬全的防禦,少量劍光如騎兵軍鋒鑿入輕步兵整列,所向披靡,整艘戰艦的能量儲備陡然降低一大截,


    更要命的是,子艦已經所剩無幾。


    紅雀劍根本不允許任何形式的反抗,快到一種極致,把本該有限的能量發揮出千倍殺傷力。


    【征服派】的對星武器,在真正的強者麵前如同玩具。


    所幸,千倍殺傷力的單薄劍光無法徹底威脅到母艦,再如何精妙的劍術仙法,都無法經過漫長距離而毫無損耗……


    不對!


    驀地,亞瑟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情,令他重新認識到自己真正的處境。


    多米點燃思念消除負麵影響,不可能支撐太久,既然如此,為什麽不等我折躍過去再做近距離的埋身搏殺?


    當時還沒有意識到攻擊後會再次加重模因汙染?


    不可能,他不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一定是有什麽目的。


    “該死!”


    亞瑟很快明白過來。


    的確,多米點燃了思念,是在自殺。


    問題就在於自殺。


    他現在燃燒殆盡死了,不會算作是嚴格的“擊殺”。


    雖說間接的死因是亞瑟造成的模因汙染,但想想【殼仙】的惡劣性質,它會認同嗎?


    巴不得兩個都死在這裏!


    看盒子裏的蛐蛐兩敗俱傷,腿腳殘斷,肢體撕裂!


    如果第一下把多米徹底拖入異層麵,完全葬送掉,或許還算擊殺,現在的情況則絕無可能,關鍵不在於什麽咬文嚼字的規則,而是掃了【殼仙】的興。


    仙人要看背叛和廝殺,看到徹徹底底的戰勝,自然必須給它看到。


    現在逃走,亞瑟將永遠留在這裏。


    即使進行灰海發布的任務,最後還是會被傳送迴原地,無法脫離。


    無論之後怎強,他都沒有傳送前後的坐標信息,如何能在茫茫多元宇宙找到迴去的路?


    對於原來的世界而言,等同於永久死亡。


    反之,如果現在直麵對手,就有可能給到多米勝利的機會,至於後麵能不能活到時那時再說。


    無論如何,本來身處必敗絕境的多米開辟出了新的道路,對他來說就是巨大的成功。


    用最極端的戰法,把絕境轉嫁給敵人。


    現在輪到亞瑟不得不做出抉擇。


    思考間,又一道光弧斬來,在【紅船】全力架起護盾的情況下再度造成嚴重破壞。


    銳不可當!燃盡萬物!


    手頭所有的武力都擋不住紅雀劍隨隨便便揮兩下,一揮之下再如何高科技結晶都變成廢渣,


    繼續等下去,說不定在火人徹底燃盡之前足以把他活活砍死。


    身為優勢方,本來立於不敗之地,如今不得不下場,做最沒有把握的搏殺。


    “折躍!”


    “所有子艦,不惜一切代價保護母艦完成折躍!”


    “【尖甲】全部出動,完成折躍立刻殺敵!”


    所有命令下達完成,一隻手從休眠艙伸出,透明水珠滴滴答答順著指尖落下。


    手指一勾,【美夢囚籠】自動飛過來,手掌輕輕一握,毫不猶豫地將這件親手創造的強大物品捏碎。


    隆·天花的靈魂從夢中驚醒,劇烈痛苦和殘酷死亡感襲來,沒有感受到半分所謂的仁慈善良,像條蛆般被反複碾了兩下死了,沒有得到半分慰藉和仁慈。


    她的靈魂,沒有傾聽偉大真罪聲音的資格。


    亞瑟從液體中睜開眼,感受著周圍的空間波動,目光冷徹,耳邊充斥著無數下屬生命的思維振動波紋。


    既然模因汙染失去效用,自然沒有留著降低自己戰力的理由。


    【紅船】受損嚴重,但提前做好布置還可以強行折躍一次,硬抗紅雀劍拉近距離。


    換句話說……必須主動往槍口上撞兩次。


    在取得巨大優勢的情況下,亞瑟不可能接受多米自殺的情況,那樣雙方都是失敗者。


    從頭到尾壓著打,沒理由會接受失敗。


    手如同水中生物的觸手沒入液體,時空波動從四麵八方包裹而來。


    熟悉的殺意直抵咽喉,強烈危險感超越所有防禦襲來,如鯁在喉,完全不講道理。


    閉上雙眼,亞瑟無視了本能預警。


    按照先前的計算,破壞折躍的劍技無法斬滅【紅船】,他有足夠的時間做進一步的攻殺。


    劇烈震蕩傳遍整個船體,除開核心區域以外的部分嚴重受損,大部分亮光熄滅,供能管道在劇烈的爆炸中被摧毀。


    子艦群和異變生物剩下零星幾隻幸存者,失去群體組織號令,在宇宙中茫然遊蕩。


    火人渾身包裹在白金火焰中,對抗四麵八方高度壓縮的猩紅強光。


    殘缺的星際戰艦爆發出殘存能量,試圖把重傷它的敵人壓下。


    強如亞瑟,當初在對抗全方位的能量碾壓時,也是捉襟見肘,狼狽萬分。


    然而……


    多米渾然不覺,把周遭紅光當作適合洗浴的溫水,重新擺開架勢,將劍舉過頭頂。


    100具【尖甲】衝出,以疾速包圍過來,在【紅船】的遮擋庇護下完好無損,散發出強大的威懾力。


    尖人文明的科技水準遠超卡塔茲,哪怕是最低等的軍團士兵,同樣不能小覷。


    火人放下高舉的劍,停止蓄力,改為斜橫在腰側姿勢,準備環切斬擊,把來敵盡數擊潰。


    【尖甲】群行進的同時,相互之間連起無數金色能量光束,編織出一張大網,細密非常,幾乎看不見孔洞。它們並不莽撞地直衝敵人,而是從他身邊掠過,用金網捆縛。


    巨劍輪斬畫圓,輕而易舉地切碎了網,然而網在燒斷的瞬間分離掉燒著的部分,再度延伸彌合,籠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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