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遇根據蕭岩發來的地址去了他家。


    原來他家就在這個尚城小區裏麵。


    這是個老小區,不過環境倒是挺好的,安保措施等也比較嚴格,宋遇登記了詳細信息後,物業與蕭岩聯係得到允諾後才給她放行。


    隨後蕭岩將門禁的二維碼解鎖信息發給了宋遇,宋遇得以成功進入蕭岩所住的樓棟,緊接著通過密碼開門進屋。


    進門左手邊就是一個鞋櫃,宋遇剛將貓籠放下,準備打開鞋櫃看看有沒有鞋套,蕭岩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進屋沒?”他問道。


    “剛到,對了,你家鞋套在鞋櫃裏嗎?”


    “不在,在換鞋凳裏,表麵坐的那裏其實是個蓋子,你打開就能看到。”


    “哦。”宋遇轉身,伸手扣住換鞋凳中間的地方,果然找到了鞋套。


    不過蕭岩還真是個強迫症,暗盒裏的鞋套都是整整齊齊碼著的。


    “找到了嗎?”


    “看到了。”宋遇連忙迴答。


    “那就好。對了,別著急把小饞放出來,先幫我檢查下門窗。家裏的窗戶都封了,但前兩天屋裏有點兒潮,為了透氣打開了鎖,你幫忙看看,關好門窗再放它出來。貓糧在儲物間最下麵的櫃子裏,儲物間就是一進門右手邊的屋子,你要還是找不到隨時聯係我。”蕭岩條理清晰地叮囑道。


    “我知道了。”宋遇悄聲吸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感慨一句人不如貓,畢竟她腳傷都沒聽他關心半句。


    等等,宋遇你在想什麽呢?


    宋遇連忙搖了搖頭,把這亂七八糟的想法壓下去。


    就在這時,電話那頭又響起了蕭岩的聲音。


    “對了,你的腳好一些了嗎?”


    突如其來的關心讓宋遇有些措手不及,她愣了一下,然後才迴道:“好多了。”


    其實她很想吐槽蕭岩早關心她的腳為什麽還要讓她去幫他接貓,但看得蹲在籠子裏的小花貓,她心裏的那點兒別扭也就散了。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宋遇主動掛了電話。


    室內恢複安靜,宋遇這才注意到蕭岩家裏的布局和裝修風格。


    整體看來,蕭岩家就是市麵上最常見的現代風格的黑白灰,感覺不帶任何個人偏好和感情色彩,布局也方方正正、中規中矩,和客廳連著的大陽台看著空蕩蕩的,整個家單調、空曠,儼然一個單身漢的窩。


    收迴眸光,宋遇在心裏提醒自己非禮勿視,最好趕緊送完貓離開。


    她立即套上鞋帶,快步進了客廳,然後開始檢查門窗。


    雖然她沒養過貓,但也聽說過因為沒封窗戶導致的小貓墜樓的慘劇,而且蕭岩特意叮囑了,所以她檢查得很仔細,就連衛生間和廚房都沒放過。


    但……就在進蕭岩臥室的時候,她遲疑了。


    這畢竟是個男人的臥室,是稱之為私人領域的地方。


    可來都來了,她總不能不檢查,萬一……


    深吸了一口氣,宋遇抱著“例行公事”的心態將半掩的門推開,然後目不斜視,徑直繞過蕭岩的床去了飄窗前,瞧見窗戶開著的,考慮到天氣炎熱和通風情況,她隻鎖了紗窗,然後又急匆匆地走出來,結果走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還有主衛,她頓時刹住腳步,片刻後硬著頭皮上前,緊張感和羞恥感也在她推開主衛門的時候達到頂峰。


    但好在蕭岩的衛生間裏沒有什麽令人尷尬的東西,她檢查完窗戶後火速撤退,從頭到尾愣是沒將半點兒餘光分給臥室裏的布置。


    出了門後,她像是完成了一個重大曆史使命一般,長長地舒了口氣。


    甚至不知道是因為屋裏熱還是緊張的緣故,她出了一身汗,後背都被浸濕了。


    深吸了一口氣,想得還有最後一間次臥,宋遇心裏輕快不少。


    她立即抬步朝房間走去。


    “喵嗚。”


    就在這時候,小饞突然叫了起來。


    宋遇聞聲看去,就發現小家夥還站了起來,正衝著她的方向,一雙貓眼兒亮晶晶的。


    “喵嗚!”它又急切地叫喚著。


    這模樣,儼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出來了。


    “再等等,還有次臥。”宋遇出聲安撫,然後伸手擰動門鎖。


    “喵。”


    伴隨著貓叫,映著宋遇眼裏的是一個差不多和天花板一樣高的貓爬架,而隨著這間屋子推開,裏麵的陳設也展示在她眼前。


    原來這裏並不是次臥,而是蕭岩的書房,裏麵除了貓爬架,地上還有貓咪的毛球玩具,很顯然,蕭岩在這裏工作的時候小饞就在旁邊玩耍,怪不得它如此激動。


    宋遇忍不住四處打量,然後目光在掠過書櫃的那一瞬間就被上麵陳列的那些獎牌吸引了。


    那是屬於蕭岩的榮耀。


    等迴過神來,宋遇已經走上前去打開了櫃門。


    她還是沒能做到“非禮勿視”。


    這一枚枚獎牌,是勳章,刻錄著蕭岩所有的堅持與努力,也記錄了他人生的每一次高光時刻——她從不曾得見的時刻。


    是啊,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分開的這幾年,這些獎牌似乎也在提醒著她,她甚至沒有資格欣賞它們。


    想到這裏,宋遇身體一僵。


    那些為他歡喜的情緒悉數化為落寞與自卑,仿若濃稠的墨,將心情暈染成水墨丹青裏的煙雨江南,織著斜風細雨般的愁緒,久久不能消散。


    越是好強的人越自卑。


    宋遇心裏突然有些難過,她連忙撇開頭。


    也就是這一瞥,她的目光被勾住。


    就在獎牌旁邊,那是一遝紅彤彤的證書,而就在證書上麵,放了一個黑色的小本。


    熟悉的描金邊,放到今天來看已經有些老舊,而筆記本黑色的封皮上用熒光金粉的筆勾畫的那一枚獎牌以及那一雙輪滑鞋,看著更是誇張搞笑。


    奇怪了,她當年怎麽還自認為很可愛,甚至還敢拿來送人呢?


    宋遇的眼眶忽地有些濕潤,鼻頭也有些微酸。


    她不禁笑了起來,卻不知道是笑當初那個虎頭虎腦的自己,還是在為這個筆記本能出現在這裏而笑。


    她隻能伸手捂住唇,生怕眼淚一眨就掉下來。


    這是她離開前送給蕭岩的比賽“攻略”,上麵全是她收集的和輪滑相關的比賽信息,全是她一筆一劃親自勾勒和書寫的。


    宋遇萬萬沒想到,過去了這麽多年,他竟然還一直留著這個本子,甚至還和他的獎牌、證書這些放到一起。


    她終是伸手拾起了這本筆記本。


    微涼的觸感傳來,宋遇的心微微一顫。


    她陡然有種預感,打開這筆記本,恐怕打開的不僅僅是一段塵封的記憶,更有可能觸發一係列難以預知的未來。


    但她終究沒能忍住。


    手指輕動,微勾,然後翻頁。


    扉頁上,黑色的字鐵畫銀鉤,瞬間直直地衝入她的眼球。


    宋遇沒拿穩,本子直接掉落在地上,而她整個人踉蹌一步,失神地抵在椅背上。


    落在地上的本子還是在剛才那一頁,上麵筆走龍蛇地寫著八個大字。


    ——我的榮耀,與你同在。


    那不是宋遇的字。


    而宋遇認識那字。


    那是——蕭岩的字。


    風,忽地吹了進來。


    白色的窗紗被吹得飛揚起來,兜著燦爛的晚霞和輕揚的風,地上的本子也被吹得“唿啦啦”地翻頁,光影掠過那上麵熒光金粉寫就的攻略,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那些曾經以為異想天開、遙不可及的夢想,眨眼已變成櫃子裏陳列的一枚枚獎牌,同地上的金粉一樣,熠熠生輝。


    這光芒灼傷了宋遇的眼,不知不覺,她的淚流了下來。


    “啪嗒”一聲,砸在地板上。


    過了許久,宋遇才伸手抹掉眼淚,然後急忙彎腰將本子拾起,然後小心翼翼地放進櫃子裏。


    地上掉了一些金粉,她莫名有些心虛,急忙轉身去書桌上找抽紙,剛瞧見抽紙,正要俯身動手抽,整個人卻又再次僵住了。


    就在抽紙的旁邊放著一個相框,裏麵赫然是她和蕭岩的合照。


    照片裏的他們穿著紅色的衝鋒衣,一人手持一張證書,笑得十分燦爛,而她的頭甚至還主動往他的方向歪,若不注意細看,甚至還有可能誤會他們拍的是結婚證件照。


    宋遇愣了愣,過了許久才從腦海裏搜尋出了這張照片的出處。


    如果她沒有記錯,這應該是她和蕭岩、盛幼熙還有董文博四個人在創業大賽獲獎後一起拍的合照,當時她喜歡蕭岩,所以故意擠到了他身旁,還在攝影師喊“3”的時候心機地朝他歪頭。


    那時候她滿心滿眼全是這個男孩啊。


    時光變遷,照片卻留住了歲月,它不會說謊,清晰地展現了照片中女孩子眼裏毫不掩飾的開心和戀慕。


    那時候的自己是多麽的勇敢啊。


    宋遇驚詫於這個事實,也驚詫於自己的改變。


    而更令她吃驚的大概是蕭岩會幹出把大合照裁成隻有他們倆的小合照並且擺放在桌上的事實。


    她不笨,似乎突然有些明白他請自己幫忙的深層用意了。


    他在表白。


    用他的實際行動,用他幾年不變的真心表白。


    風吹過,吹得桌子上的書沙沙作響,宋遇的心好似也有桑蠶爬過,啃噬著她的理智,發出“沙沙沙”的聲響。


    他們,還能在一起這樣愉快的笑嗎?


    看著照片,她情不自禁地想到。


    而腦海裏突然冒出了一道聲音:隻要你想。


    是啊,宋遇,你還在猶豫什麽呢?


    幸福觸手可及,隻要你想,隻要你勇敢地邁出那一步,你就能觸碰到。


    可是……


    宋遇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第一反應是畏縮,是害怕,是逃跑……


    “喵嗚。”焦急的貓叫打斷了她紛亂的思緒,她像是被人摁了啟動鍵,連忙恢複了行動能力,抽了紙巾擦地收拾了金粉,然後又將書房的窗戶關上。


    窗戶一關,風停,萬物靜止,她的心好像也逐漸平靜下來。


    深吸了一口氣,她走出房間,將被關在籠子裏的小可憐放了出來。


    “喵嗚。”


    小家夥還算有良心,沒有急著自己玩,而是弓著背蹭了蹭她的小腿,然後才步履輕盈矯捷地去了書房玩耍。


    直到目送它進了書房,宋遇才去找了它的食盆,按照蕭岩之前說的給它添加了貓糧和水。


    “喵嗚。”


    似乎知道她這一番忙碌都是為了自己,小貓又從書房邁著貓步出來,尾巴豎得高高的,時不時地擺動一下。


    宋遇蹲下身去將它抱了起來。


    “小饞,你還認識我嗎?”


    “喵嗚。”


    宋遇摸了摸它的頭,看著它明亮的貓瞳,眸光一時間有些飄忽,她輕輕地歎了口氣,“你還認識我?我好像……都不認識我了呢。”


    *


    從蕭岩家出來後,宋遇給他發了條信息,然後在他撥打電話過來時掛掉,謊稱自己在和別人談事情不方便接電話,然後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從他家朝小區門口走。


    她走得很慢,慢到被崴了還沒好的腳都感受不到痛苦。


    而這樣遊離的狀態她也隻允許在這一段路上出現。


    成年人的世界,還有更多比感情更值得追求和奮鬥的事。


    她去了公司。


    說是公司,其實也不盡然。


    她們當時才起步,所以租了眾創空間,這樣短租劃算、環境很好不說,還能共享辦公。


    但隨著“遇見”的發展壯大,眾創空間顯然已經滿足不了她們了。


    不過目前新辦公室還沒有著落的情況下,眾創空間自然還不能退租。


    宋遇昨天已經搞了招聘啟事發到了網上,這會兒她決定加班篩查簡曆並將今天白天關於倉庫和辦公樓選址的事情做出梳理和比選方案,盡快與盛幼熙、熊竹藝合議拿出對策。


    這樣一看,她還得抓緊時間。


    不知不覺,又當總經理又當hr的她忙到了深夜十二點。


    宋父打電話過來讓她明天中午迴家吃飯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了已經這麽晚了。


    “你早點兒睡,天天都過了零點睡,身體會被拖垮的。就算要拚,也不是你這麽個拚法。”


    “嗯,知道了,我這不是趕緊招人來幫我分擔嗎?放心。”宋遇迴道。


    “那說定了啊,你早點兒睡,明天中午在老宅吃飯。”


    宋遇卻有些遲疑,“爸,要不我還是不來了吧,我得盡快把倉庫選址的事情落實。”


    “那也不著急明天搞定啊,你不去探望你媽媽了?”


    宋正華這麽一提醒,宋遇立即掃向電腦右下角,看到日期才恍然大悟,“天,我差點兒忘記預約了!”


    “我就知道,我幫你預約了的。”


    宋遇這才鬆了口氣,緊接著十分愧疚。


    在國外的時候她天天念叨著要探望她媽媽,反而迴國創業後老是忘記日期,她真是……


    拍了拍昏沉的腦袋,宋遇連忙朝她爸道謝。


    “謝什麽,就說了讓你早點兒睡吧,這麽年輕都不記事,你可怎麽辦哦!”


    宋遇無法反駁。


    她突然想起來,那天在井灣村她就準備設置備忘錄的,結果洗澡突然停電引發一係列事情,後來忘了就再沒想起來過。


    “好的,我知道了,馬上迴去。爸,晚安。”她隻能這樣迴答,然後乖乖地關了電腦迴家。


    打車迴去的路上,她突然想起,或許明天正好可以去問問她媽媽當年和蕭岩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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