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賊軍出現在固始城外!”


    “報,賊軍襲擊我固始城,我部投降八百餘人,賊軍未損失一卒。”


    “報,賊軍消失在固始城外。”


    ...


    軍報不斷的傳來,中軍營帳之中的氣氛越來越壓抑。


    彭越的臉色十分的難看,不斷的向著一旁的韓信看去。


    季布則沉默不語,看著營帳正中央的沙盤,不時的伸手調整沙盤上的布局,或皺眉或歎氣,偶爾會點了點頭,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


    隻是這笑容還未曾展開,便又被憂慮代替。


    揮手示意報信的士卒退下,韓信老神在在的泡著茶葉。


    “我說韓信,你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不到半個多月,咱們就損失了幾萬兵馬,你怎麽像是沒事人一般?”


    彭越終於忍不住了,跳起來怒道。


    韓信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忽而笑了起來。


    “幹嘛那麽著急,來,坐,喝點茶消消火。”


    彭越見他一反常態,與之前的態度截然不同。


    半個月前,整個營帳裏火氣最大的就是他韓信了。


    怎麽過了半個月,眾人的火氣全都被那狗太子打出來了,他反倒一點也不著急了。


    “來嘛,來嘛,坐下說。”


    說著還讓出一個位置來給彭越。


    彭越無可奈何,隻能坐下,也不去喝茶,壓住怒火道:“你既不說要幹什麽,也不讓我們出去,隻讓濟州那幫廢物在外麵圍剿太子。那幫窩囊廢有什麽用?打了這半個月,兵力損失了一大半,結果連狗太子軍的毛都沒碰到!”


    韓信耐心的聽著他的抱怨。


    彭越見他這個樣子,滿肚子的怨言,卻不知道怎麽,反倒是說出不來了。


    “抱怨完了麽?”


    韓信看了看季布和陳郗,二人見韓信好像有話說,也都放下了手頭上的事。


    陳郗更是走了過來,笑道:“彭將軍,大將軍既然如此安排,必然是有深意的。”


    要說他們這四人聯盟之中,哪兩個人的關係最好,便是韓信和陳郗了。


    二人前世裏便是亦師亦友的關係,到了這一世,陳郗更是以師禮對待韓信。


    韓信的話不敢說言聽計從,卻也事事以韓信馬首是瞻。


    雖然他也不明白,為什麽這個時候,韓信不僅沒有任何動作,反而把濟州軍放出去,被太子軍收割。


    但本能上對韓信的信任,還是讓陳郗強迫自己不要有任何的疑慮。


    彭越聽到陳郗的話,冷哼一聲,端起茶水來一飲而下。


    “那大將軍倒是說一說,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韓信笑道:“當真想聽?”


    季布也難得插嘴道:“已經到了現在這種地步,大將軍也就別賣關子了。”


    “好!”韓信站起身來,看著三人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說一說。”


    他走到了沙盤前,看著彭越問道:“彭將軍,現在太子軍采用的戰術,你是不是有些熟悉?”


    彭越嗯了一聲,道:“倒是與當年我打睢陽時用的戰術差不多。”


    韓信點了點頭道:“沒錯,現在太子與當年與你項羽作戰是一樣,都是不與其主力交戰,避其鋒芒,擊其不備,隻是太子軍的速度卻比你之前更快,出手更準。”


    “而且毫不戀戰,一戰之後,戰場都不打掃,隻是收繳一些糧草便撤退。”


    旁邊的季布一直研究著這半個月的戰況,尤其是殷誠的打法,倒是讓他研究出些心得來。


    韓信道:“季將軍說的沒錯,一戰之後,太子軍隻取糧草,連武器都不拿,若非俘虜長著雙腿,隻怕他們連俘虜也是不願意接納的。”


    一提到俘虜,季布歎道:“太子能夠讓俘虜心甘情願的跟著走,倒是讓人有些意外。”


    韓信道:“那些俘虜本就是普通百姓,太子軍在進攻前喊的口號,對他們有著致命的誘惑,再加上太子在雍州確實如他口號中所說。因此俘虜願意跟著走,也在情理之中。”


    “若是一直如此,咱們豈不是越來越被動?天下哪裏有這樣的打法,咱們的人越打越少,他們的人卻越打越多。”


    彭越怒氣衝衝,他之所以有些沉不住氣,就是因為太子的這種打法,原本是他對付項羽的。


    如今卻被別人拿來對付自己,他還一點辦法都沒有。


    隻能越想越氣。


    不理會彭越的怨氣,韓信問道:“彭將軍,你覺得,為什麽咱們的人會越打越少,而太子軍卻越打越多?”


    彭越一瞪眼道:“理由你剛剛不是說了麽?那幫沒骨氣的士卒,聽信太子的許諾。又有雍州的例子在,自然願意跟著他走。”


    韓信搖了搖頭,道:“這隻是表麵原因,並不是真正的原因。”


    說著在營帳內緩緩踱步,道:“真正的原因則在於,咱們的兵力太多,太子的兵太少,而與之相反,咱們的威望和太子相比,卻是掉了個個。”


    季布聽到這話,像是有些明白,緩緩的點了點頭。


    韓信接著道:“最初,咱們加上濟州軍,約有十三萬的兵力,而太子呢,不到五百人。”


    “但是從威望上說呢?咱們四人來到炎朝,一來沒有了前世的根基,而來又是假他人之身,毫無威望可言。而太子乃是炎朝儲君,如今皇帝已死,他便是名義上的天下之主。經過長安與洛陽之戰後,更是威震天下諸侯。兩相比較之下,咱們隻有兵力的優勢,其他的則全部不如太子。”


    陳郗點頭道:“大將軍所言極是,太子既然敢帶五百多人前來支援劉邦,就是有恃無恐。事實也是如此,隻要提起太子的名號,咱們的士氣很是低沉,甚至還沒開戰,就有叛逃者。”


    “沒錯,咱們雖然說有十幾萬的大軍,可這些軍隊乃是臨時湊起來的。裏麵有你我四人自己的隊伍,也有濟州這種意外前來的增援,但更多的則是長安三王的軍隊。這十幾萬大軍勢力錯綜複雜,莫說是讓他們齊心協力,便是不生亂子已經是十分的困難了。”


    韓信說到這,長歎一聲。


    饒是曆史上有韓信點兵,多多益善的俗話。


    但麵對這十幾萬大軍,韓信也是有心無力。


    多多益善的前提是這些軍隊都要聽從自己的指揮。


    一幫連自己的軍令都敢懈怠的軍隊,戰鬥力低下也是在情理之中。


    聽到韓信歎息,其他三人也都頗多感慨。


    也是為難了韓信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對韓信所說深有感觸。


    他們每日裏處理最多的便是這十幾萬大軍裏派係爭鬥的事。


    今日裏大皇子的軍隊和四皇子的軍隊因為口角發生了械鬥。


    明日裏濟州軍又以其他人看不起他們發生爭鬥。


    對於這些人,韓信是打不得,罵不得,隻能耐心的從中調節。


    這樣的軍隊何談戰鬥力。


    “既然濟州軍來光州,目的就是要捉拿太子迴去,那我就遂了他們的意,讓他們出去和太子較量較量,一來,也少了些事端,二來也好看一看太子有什麽本事,這第三便是濟州軍擴充下太子的兵力。”


    韓信走到沙盤前,看著季布擺弄的沙盤,沉聲道。


    彭越一皺眉,疑惑道:“擴充太子的兵力?”


    他雖然對這句話有些眉目,但一時之間還是不怎麽明白。


    “沒錯,擴充下太子的兵力。”


    韓信拿起代表太子軍的紅色旗子道:“太子軍之所以能夠打的如此靈活,便是因為他兵力不多,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若是咱們追,追的鬆了,被他們反咬一口,追的緊了,他們化整為零,讓咱們追無可追。”


    季布恍然大悟,明白過來,道:“沒錯,大將軍所言極是,若太子的兵力與咱們旗鼓相當,他便是想這樣打,也打不了。”


    “嗯。”韓信將旗子插迴原處,看著季布笑了笑,道:“沒錯,季將軍應該也發現了,這些日子以來,太子軍的動作越來越慢了,攻擊的頻率也降了下來。”


    他看著沙盤上的紅色旗子道:“之前咱們根本捕捉不到太子軍的蹤跡,但這幾天,卻能夠預判對幾次他們進攻的方向。這就說明,擴充了軍隊的太子軍的優勢,慢慢的在消失。”


    而後看向彭越道:“這也是為什麽太子軍在打掃戰場的時候,隻要糧食,其他一概不收的原因。”


    彭越也是帶兵打仗的名將,韓信都把話說的如此明顯,若是再看不清局勢,那也不配和韓信做盟友。


    “嗯,如此說來,決戰就在這幾日了?”


    韓信點了點頭道:“沒錯。”


    而後又道:“甚至於咱們都不用動手,太子軍自己就會沉不住。畢竟俘虜太多,各方勢力都有,時間一長,必然會生亂子。”


    “難道說濟州軍在咱們這被長安軍看不起,到了太子那裏,長安軍便會視他們為兄弟?”


    彭越連連搖頭,道:“自然不可能,隻怕為了在那太子麵前表功,反倒是鬥爭的更加厲害。”


    韓信笑道:“咱們若是一直盯著太子軍不放,他們一直在移動中,那邊沒有了內鬥的時間。如今咱們任由太子軍在光州遊蕩,反正他們也突破不了防線,內部必然會生事端。”


    陳郗也聽明白了,插嘴道:“這樣反而會讓太子軍的速度變得更慢。”


    韓信點頭道:“沒錯,此消彼長,咱們看起來損失不少兵力,可這些士卒在咱們這,原本就是累贅。他們一不聽軍令,二戰鬥力又不高,三還整日惹是生非,將他們拋給太子,咱們這兒留下精銳,豈不是三全其美之策?”


    三人聽罷,連連點頭,心道:“韓信果然不凡,我在此之前為何沒有想到?”


    彭越更是對韓信起了戒心。


    尋思這韓信城府如此之深,若是殺了燕昌又破了太子之後,是不是也要對我下手?


    隻是現在還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麵露欽佩,問道:“依大將軍所見,咱們下一步該怎麽做?”


    韓信道:“等。”


    “等?等什麽,等那些反叛的士兵將太子給我們綁迴來麽?”


    心裏對韓信有了戒備,麵上再裝也不會將真正的心情徹底掩蓋。


    一聽韓信又開始打啞謎,彭越難免著急起來,聲音之中也有些不滿,讓陳郗微微皺眉。


    韓信則假裝沒聽出彭越的不滿,反而笑道:“自然是不能等他們將太子綁送迴來,但是咱們要等他們合軍。”


    “合軍?”


    季布一愣,馬上走到沙盤前,看著沙盤上的紅色旗幟。


    聽完韓信的話,再看沙盤的局勢,季布就有了新的判斷。


    “沒錯!”


    他忽而一拍沙盤,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


    “大將軍說的沒錯,從這幾日裏太子軍的動向,他們明顯是在往殷城靠攏!”


    “哦?”韓信反倒是有些意外。


    他雖然一直關注著戰事,卻沒怎麽看沙盤。


    心裏雖然知道太子軍最近的動向,畢竟沒有季布這樣一直將太子軍動向具體化。


    一聽季布說太子軍在往殷城靠攏,有些意外。


    走過去之後,重新觀瞧,果不其然。


    認真一看,果然能夠看出,太子軍在往殷誠聚集。


    “我還以為太子軍會往固始城聚集,從而從光州東北突圍去壽州呢。”


    韓信不由的捏了捏下巴,陷入了沉思。


    “有些不對勁啊,殷誠由我們親自坐鎮,又有三萬兵馬,光是騎兵就有五千。殷城北麵乃是平原,最適合騎兵作戰,其他三麵則是高山,不利於攻城。他若是想要攻擊殷城隻能從北麵來,從北麵攻城無異於以卵擊石...”


    韓信喃喃自語,分析著戰場的局勢,有些看不明白。


    “報!”


    正說著,忽聽營帳外有軍情來報。


    陳郗趕緊讓人進來。


    那士卒一進營帳,高聲道:“大將軍,城外五裏處發現有敵軍蹤跡,越有上萬人,往我殷誠方向而來!”


    斥去士卒,營帳內的四人全都沉默了。


    彭越三人更是看著眉頭緊鎖的韓信,問道:“大將軍,這太子當真是要自投羅網麽?”


    韓信搖了搖頭,隻覺得完全看不懂殷誠的操作。


    太子這是要幹什麽?


    還是說那幫俘虜當真把太子綁了給自己送來?


    又或者說,太子兵力壯大,已經膨脹到這般目中無人的地步了?


    “不管了,既然太子主動送上門,他隻有一萬多兵馬,又大多是步兵。命令全軍準備作戰,若是這樣都能讓他跑了,咱們四人便自刎在城樓之上吧!”


    韓信思來想去也沒有明白殷誠的意圖,咬牙做了出戰的軍令。


    四人出了營帳,來到城樓,隻見遠處黑壓壓一片。


    隻是這一眼,四人不由得心中感慨,這太子,還真是個帶兵的人才。


    城外的軍隊陣列整齊,旌旗招展,雖然穿著打扮有些慘不忍睹,但隔著老遠,就能感受到無比高昂的士氣。


    站在軍列前麵的乃是一隊騎兵,越有千人左右。


    韓信一見到這隊騎兵,原本還算輕鬆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奶奶的,這些騎兵全都是濟州軍這豬隊友貢獻給太子的。


    一想到對麵統領這隊騎兵的乃是文淵,韓信的眼睛本能的眯了起來。


    明白了太子的意圖。


    “殿下,城內的賊寇當真會主動出戰麽?”


    看著城樓上全副武裝,旗幟招展的韓信軍,白葉羅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言語之中有些擔憂。


    “放心,咱們騷擾了他們那麽久,如今我將所有的家當都擺在了他麵前,殷城軍若是不敢出來,咱們不戰則勝了。”


    殷誠聽了白葉羅的擔憂,自信滿滿,看著遠處城樓上的韓信笑道。


    “殿下,一切全都準備就緒!”


    甘寧走了過來,悄聲說道。


    聲音雖然不高,但卻難以壓抑心中的興奮。


    最開始,他剛聽到太子這個計劃的時候,覺得太子是瘋了。


    但聽太子說完詳細的部署,卻又陷入了震驚。


    此時則是信心百倍,與白葉羅的擔憂呈完全截然相反的態度。


    “好!”


    殷誠點了點頭,道:“告訴文淵和溫侯,隻要對麵的騎兵一出來,他們倆就算全軍覆沒,也要把對麵的騎兵全部吃掉!”


    “是!”


    甘寧麵色一凜,躬身退下。


    前日裏呂布終於帶著燕昌歸隊,殷誠方才有了要和韓信徹底了斷的決定。


    此時城內隻有三萬士卒,自己這邊雖然隻有一萬。


    但殷誠有信心,靠著這一萬士卒,將韓信生擒。


    一旁的燕昌則有些擔心,卻又不願在這位太子麵前露怯,讓他瞧不起。


    殷誠發覺燕昌神色不對,笑道:“怎麽,燕將軍怕了?”


    燕昌微微一笑,道:“怕倒是不怕,就是覺得太子的計劃有些過於冒險。”


    “冒險?”


    殷誠冷冷一笑,道:“一會咱們逃跑的時候,燕將軍可要跟進我,要不然,跑的慢了,被對麵捉住,燕將軍可就真的死定了。”


    燕昌訕訕一笑,道:“太子放心,放心好了。”


    說著也不再懷疑,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遠處的城池,眼中閃著兇光。


    韓信,朕倒是要看一看,你能不能延續你兵仙的輝煌。


    寒風吹過,殷誠城樓上響起低沉的號角聲。


    厚重的城門緩緩打開,一支身披黑甲的騎兵出現在殷誠的視線內。


    來了!


    殷誠的心猛然提起!


    手,按在了刀柄上。


    對麵的騎兵慢慢的開始加速,殷誠開始能夠感受到地麵的顫抖。


    唰的一聲,腰刀抽出。


    “全軍!後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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