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梁俊喝的也有點上頭,劉三刀也是常在江湖走的人,說話做事讓人舒暢。


    “不知楚姑娘從南楚到登州,所謂何事。”梁俊是個自來熟,見鐵牛對楚落英很中意,也顧不上什麽交淺言深的忌諱,張嘴就問。


    他這麽一問,劉三刀也是好奇,鎮南公府中的人一向少在外麵走動,今日能在登州見到兩個,絕對不是意外。


    楚落英終究是小姑娘,又不常出門,自家夫人一不在身邊,就恢複了彪悍的性格,與梁俊等人喝的嗨了,自然是有問必答。


    “還不是來參加什麽天下英雄大會。”楚落英沒好氣的道,端起一碗酒一飲而盡。


    天下英雄大會?那麽臭屁的名字麽?


    “這是個什麽會,我怎麽沒聽說過。”梁俊海盜頭子性格上身,抹了抹嘴,笑道:“我都沒聽說過,算什麽天下英雄大會?”


    “誰說不是,是什麽勞什子太平教給我家國公發的請帖,說是下個月要在什麽白虎山舉行天下英雄大會,共商大事,我和夫人一路快馬,今日才到登州。”楚落英一說完,梁俊晃了晃有些發蒙的腦袋,道:“什麽山?”


    “白,虎,山!”楚落英一字一頓道。


    白虎山!不就是今個早上遇到的那個曹破山的寨子麽。


    梁俊瞬間醒了酒,難不成那個曹破山上寨子見大當家就是為了這個?


    “下月初幾?”


    楚落英皺了皺眉,迴想著,道:“下月初五吧,好像是初五。”


    梁俊心中盤算:“南楚遠在千裏,太平教尚且派人去請,隻怕這中間必有名堂,莫非這張角真是要現在造反不成?”


    轉念又想:“路遠的通知早,路近的通知的晚,雖然說是下月初五,現在已經是月底了,距離下月初五,也就不到十天,從淩雲寨到白虎寨,光是路途就需要兩日,這張角顯然掐好了點,根本不給參會人互相商討的時間,他這是要幹什麽?”


    一想到這,梁俊也沒有了喝酒的心思,劉三刀見他麵色不快,關心道:“殷兄弟,怎麽了?”


    劉三刀自幼孤苦伶仃,後來拜師學藝,那授業師傅對他也不是很好,隻是收錢授業,劉三刀一邊做奴仆一邊學本事,吃了許多苦楚,行走江湖多年,他雖然有心結交江湖上的豪傑,但大多數人都以他出身低微看不起他。


    今日梁俊雖然破了他的戲法,但是此番相處下來,卻覺得梁俊這人待人接物沒有絲毫看不上自己的心思。


    又見他模樣行為絕非等閑之輩,所謂士為知己者死,梁俊雖說不上是他知己,但能坦誠對自己,已讓劉三刀頗為欣慰。


    梁俊迴過神來,見劉三刀麵露關懷之色,心中也是一暖,心道:“我自打穿越而來,皇宮之中真心對我這少,皇帝老子八成早就有了罷黜太子的心,其他皇子也都視我為眼中釘子,梁定昌待我好,也隻是為了從龍之功,德喜敬畏我,隻怕也是身不由己,連蘇柔這小姑娘,也是誆騙我來涼州。”


    心中不由的有些心灰意冷,隻覺得自己前世一個人孤身臥底海盜,縱然有一幫傾心拜自己為大哥的小弟,但是卻不能對他們以誠相待,如今到了這裏,老天給自己一次重活的機會,卻還得隱瞞著身世,對魏都和文淵兩個結義兄弟,用的是前世之名,三人那日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隻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與他們一起死的也是殷誠,不是自己梁俊。


    現如今遇到劉三刀,兩人說話投機,成不了知己,做個好朋友還是可以,但是做了好朋友,卻不能將自己真名相告,那哪裏是交朋友的做法。


    梁俊唉聲歎氣,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覺得為何生生世世,做人做事都是獨自一人?


    劉三刀見他這般模樣,雖然不知道梁俊為何如此,卻也能感同身受,道:“殷兄弟,你我萍水相逢,相談甚歡,能與你相識,乃是我劉三刀的福分。”


    梁俊也道:“能認識劉兄,也是在下的福分。”


    劉三道接著道:“既然話說到這裏,殷兄弟有什麽煩心事,一並說了,我劉三刀雖然沒什麽本事,但行走江湖多年,也多少有些見地,你說來,咱們大家夥商議商議,也比你一人憋在肚子裏強上很多。”


    “但不知劉兄日後有何打算?”梁俊見他說的真誠,心道劉三到乃是老江湖,自然知道人心險惡一說,自己與他不打不相識,雖然投機卻是第一次見麵,他這樣一個處事謹慎小心之人尚且能說出這話,自己又何必自怨自艾,隻需得與他們親心相交,日後有機會再表明身份,若到時候他們不生份,那此是真心的好朋友。


    若是到時候他們生分了怎麽辦?梁俊想到此,心中一狠,大不了這鳥太子老子不做了。


    劉三刀見他突然問這句話,倒是有些猝不及防,道:“我本就是四海為家,走到哪裏算哪裏,沒有什麽打算。”


    梁俊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真心結交他,聽到這句話,開口道:“不如劉兄可來在下這裏,就怕委屈了劉兄。”


    劉三刀也是一愣,苦笑道:“我一個落魄戶,哪裏有什麽委屈不委屈。”


    這話一說,雙方也都明白,劉三刀也動過安定的心思,隻是這四海雖大,真心待自己的少,能夠相談甚歡的更少。


    這些年來,從未有人看破自己的戲法,讓劉三刀心中頗為自豪,時間長了,不免有些孤芳自賞,自己出身雖然低微,但是能夠讓自己看上眼的卻不多,梁俊一見麵就識破自己的機關,緊接著二人配合又十分默契,雖然最後贏了自己,劉三刀也是高興,竟與梁俊有些惺惺相惜。


    梁俊道:“實不相瞞,在下做的是無本的買賣,劉兄終究是清白人,若是到了我這裏,隻怕劉兄從此清白是路人。”


    楚落英好奇道:“沒了清白?莫不成殷大哥是開青樓妓館的?”


    劉三刀聽了哈哈大笑,楚落英不懂,他如何不知道這沒了清白是什麽意思?梁俊無非就是攔路的強盜,走壁的小偷,看他樣子,決然不是讓人不齒的梁上君子,那必然就是落草為寇的強盜了。


    “殷兄弟此話差矣,如今朝廷無道,民不聊生,哪裏還有清白之人?劉某行走江湖,見多了官逼民反,多少豪傑無奈落草為寇,占山為王?你當我是清白良民,官家可是不把我當良人,前幾日我曾聽人說,那南高州內,你就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子,哪天惹得官家不高興,將你捉去,把頭砍了,隨便安個罪名,報到朝廷上,那就是一筆賞錢,這樣的良民做了又何意義?”


    劉三刀說到這裏,恨的牙根癢癢,端起酒來,一飲而盡。


    “竟有這等事?”梁俊吃了一驚,殺良冒功之事,自己曾在前世某本小說中見過,說是明朝還是哪朝,官兵借百姓頭顱一用,萬沒想到大炎朝竟也有這種事。


    劉三刀道:“可不是,那南高太守高鳳,將逃荒的難民聚攏起來,說是要開倉賑災,實際上是關起來,隔三差五就去殺一批百姓,說是造反的賊子,報到朝廷上,領功請賞,他們官是越做越大,錢是越來越多,哪裏管咱們平頭百姓死活。”


    他說的氣憤,楚落英聽了銀牙暗咬,道:“這樣的狗官,該殺!”


    “沒錯,該殺!”劉三刀一拍桌子,道:“這種世道,殷兄弟,哪裏還有什麽清白不清白,就是落草為寇,劉某人也願意跟你去,但不知殷兄弟是哪個寨子?”


    梁俊見他問起,正要說話,鐵牛豪氣萬丈,拍著胸脯道:“俺們是淩雲寨的。”


    此言一出,不光劉三刀和楚落英,連王保也醒了,一個個麵露驚喜,道:“貴寨寨主可是李大當家的?”


    鐵牛見楚落英眼露精光,十分的得意,道:“俺們家大當家的確實姓李。”


    “可是人稱冷麵俏鳳凰的李大當家?”楚落英聲音高起來,鐵牛滿臉的自豪,像是在說他一樣,堅定的點了點頭。


    誰他niang的給自己媳婦起了個那麽破的匪號,梁俊一聽,整個人鼻子都氣歪了,太沒文化了,冷麵俏鳳凰,這樣的匪號說出去,還不得讓人笑掉大牙,哪裏有自己混江白條小郎君霸氣。


    “殷兄弟果然非彼常人,居然是在李大當家的寨下。”劉三刀一改穩重的性子,站起身來深深的行了一禮,道:“在下久慕李大當家的威名,一直想去投奔,隻可惜無人引薦,因此無緣得見,如今殷兄弟當麵,此非天賜良機,沒得說,劉某從此便是淩雲寨的人了。”說著就要下拜。


    一旁的王保也跟著要拜,口中道:“我,我也一樣。”


    梁俊將他二人扶起來,一旁的楚落英道:“我雖然久在南楚,但是也常聽人說,天下綠林中有一女子,行俠仗義,劫富濟貧,絲毫不比男人差,我們家公爺常說,世間若是有人比她強,也隻有淩雲寨大當家的,這次我和夫人來這什麽鳥大會,就是奔著李大當家的來的,那報信的說,此會乃是李大當家的也會去,要不然我們才懶得摻合這趟渾水。”


    三人說著,興奮無比,梁俊看蒙了,這他niang的,自己剛剛還在想怎麽讓劉三刀入夥,哪裏知道一報上自己媳婦的名號,這劉三刀當即就拜,看樣子像是他占了很大的便宜一樣。


    捎帶著還送了個王保,這上哪說理去。


    隻是這自己媳婦二字,梁俊也隻敢心裏念叨念叨,畢竟看著這架勢,若是嘴上說出,劉三刀和王保估計得和自己反目成仇,口中還得罵上一句,你殷誠狗一樣的東西,也配的上大當家那樣神仙一樣的人物?


    不成,看來造肥皂,曬鹽得盡早幹了,梁俊暗下決心,非得做出一番事業,讓這幫子人心服口服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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