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耶律楚雄敗了!”


    聽到書房外士卒匯報的消息,梁植蹭的一聲就站了起來。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這還不到三天,耶律楚雄這先鋒大將就被長安軍打敗了。


    書房內在沙盤製定作戰計劃的老朱也停止了動作,轉頭看了驚慌失措的梁植一眼。


    梁植被他這麽一看,連忙正襟危坐,臉色慘白。


    “慌什麽?咱從來沒有指望過山蠻人,他此番兵敗,也是在意料之中。”


    “老,老祖說的是,說的是。”


    梁植穩了穩心神,看著老朱咽了咽口水,對這位老祖更是敬畏。


    耶律楚雄剛出洛陽城的時候,梁植意氣風發,尋思有山蠻人相助,這情況還不是當初梁俊所說的飛龍騎臉?


    飛龍騎臉,怎麽可能會輸?


    反正當時梁俊說這話的時候表示十分的誇張,梁植雖然不知道什麽意思,卻一直記在心裏。


    甚至耶律楚雄的軍隊還沒有完全走出洛陽城,他就打算命人趕緊製備酒宴,準備犒賞三軍。


    卻被老朱潑了一盆冷水,讓他不要得意的太早。


    說一千道一萬,梁植前世雖然有最聰明的皇帝之稱。


    可他麵對的對手,全都是手下的文臣武將。


    那群人再能折騰,也不敢公然造反。


    他既是裁判又是運動員,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在他的地盤想要贏他,幾乎是癡心妄想。


    再加他是守成之君,根本沒經曆過破國滅國的大戰。


    如今來到炎朝,麵對的全都是曆史靠著一身本事打下天下的帝王。


    他那點原本就可憐的軍事經驗,對梁羽等人壓根就不值得一提。


    可耶律楚雄的到來,還有長城守衛軍的投誠信件,讓梁植有些飄飄然。


    認為老朱的擔心純屬是多餘不說,內心裏還對自己當初當皇帝的決定十分的認同。


    他梁植可不是什麽袁術。


    若非自己當初當機立斷,當了這個皇帝,掌握了天下大義。


    山蠻人和長城守衛軍能夠投奔自己?


    自己若不是皇帝,山蠻人想要加入大炎,長城守衛軍想要讓朝廷頒布讓他們不再駐守長城的聖旨,他一個皇子能夠給他們麽?


    因此梁植對老朱給自己潑的冷水並不在意。


    不僅沒放在心,反而還認為老朱是看不得自己比他優秀。


    心裏對這位老祖也沒有了當初的敬畏之心。


    龍椅這個位置,好像有一種魔力。


    能夠提升坐在麵的人所有屬性一般。


    尤其是梁植每日裏朝,耳聽得大殿之全都是阿諛奉承,稱讚他英明雄主的時候。


    前世裏自己當了幾十年的皇帝,聽多了各種馬屁。


    原本以為自己對這些話已經不再感興趣,可經曆過梁俊、梁羽和老朱的大耳瓜子三連扇之後。


    再聽到這樣的話,梁植整個人覺得一血恥辱。


    前世的皇帝,隻不過是天下凡夫俗子的皇帝。


    可今世的皇帝,則是千古以來真正的帝王。


    你秦王漢武,唐宗宋祖又如何,在這炎朝裏,比之自己終究是差了一階。


    梁植愈發的感覺,自己就是所有穿越者之中,唯一真正的天選之子。


    這種錯覺在聽到耶律楚雄兵敗之後,徹底的消失。


    梁植有些不安,驚慌的心,顫抖的手,連續點了三次都沒著的煙,出賣了他此時的心境。


    “你怕了?”


    老朱走到他麵前,一把將他手中的煙拿了過來,點著之後放進他嘴裏。


    “一早就告訴過你,亂世之中的皇帝不是那麽好當的,異族也不是值得信任的。”


    老朱背著手,走到了窗前。


    此時窗外黑雲密布,像是要降下傾盆大雨將洛陽城淹沒。


    “山蠻人以為有了火器的相助,就能夠擊敗長安聯軍了?”


    老朱自嘲一笑,搖了搖頭,道:“聰兒,天下大勢,從未變過,不管是在我大明,還是在此朝,隻要執掌著天下的還是人,一切的規則都是適用的。”


    “耶律楚雄,一介匹夫,能夠在那麽短的時間內統一山蠻,靠的是什麽?無非就是馬如龍提供的火器,他們能夠攻克幽州,又靠的是什麽?所謂的熱氣球隻不過是一個幌子,真正的原因還是因為幽州城內民心不穩,軍心不齊。山蠻人鐵桶一般,便是沒有火器和熱氣球也照樣能夠攻克幽州。”


    “老祖宗說的是。”


    一旁的常欣破天荒的插一句嘴,趕忙端起茶杯給老朱端過去。


    他從一早就跟著梁植,這小半年來,梁植的變化他從始至終都看在眼裏。


    梁植有能力麽?


    有,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尤其是在政治鬥爭之中,梁植可以說是如魚得水。


    當初派自己到梁老三身邊臥底,自己勢單力薄,在東宮和軍機處之間周旋,沒有能力,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可有能力是一方麵,但並不代表梁植就能夠在那麽多穿越者之中取得最後的勝利。


    而且當初梁植能夠在長安城內慢慢的壯大,其實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不管梁老三也好,還是東宮與軍機處也罷,這三方誰都沒有把他當做真正的對手看待。


    在常欣看來,梁植的能力基本也就和梁老三半斤八兩。


    可梁老三終究是天下之主,正兒八經的皇帝,若說大義,可是比現在的梁植強的多。


    那又怎麽樣了?


    還不是被東宮和軍機處搞死了?


    太子和秦王,這兩個人哪一個不是狠角色?


    梁俊當初在雍州白虎山殺了常欣,那可是一命換一命。


    秦王收拾梁老三,也是動了殺心,要不然梁老三也不會躲在深宮裏當王八。


    不僅不想著反擊,還暗中要逃亡幽州。


    更不要說朝中還有梁錦這位低調到現在,也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實力的主。


    這三個人都不敢主動稱帝,你梁植何德何能,有了傳國玉璽和諸葛夕給的傳位詔書就敢當皇帝?


    你當了皇帝也就當了,可為什麽又不願意聽勸,非要和長安的人死磕。


    他們發一個檄文,你也跟著發檄文,杆子要剛,自己攔都攔不住。


    執掌過大明軍政大權的常欣不止一次給梁植書,對付太子和秦王這幫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分而擊之。


    簡單點來說,就是用二桃殺三士的法子。


    要麽承認太子的地位,廢黜秦王等人的王爵。


    要麽是否認太子的地位,賞賜秦王等人一些虛名。


    這樣最起碼讓他們之間有些差異,東宮和軍機處的人原本就不對付。


    一旦有了這種分別對待,以梁俊當時在長安,隔三差五拿梁羽前世得位不正的事諷刺他。


    梁羽現在逮到機會還能放過他這個廢太子?


    雙方有了口角之爭,再慢慢的一點分化,拉攏一方,打壓一方,這不是你梁植的拿手好戲麽?


    為什麽非得偏偏一棍子打死,把他們全都定為叛逆。


    這下好了,人家直接組成聯軍,槍頭對準你這個皇帝。


    若不是老朱這位老祖宗前來救場,洛陽早就被攻破了。


    可這些話常欣這個做奴才的不能說,也不敢說。


    隻能在老朱說這些話的時候,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


    “我曾聽人說,太子說過當年若是崇禎留著你這位九千歲,我大明也不至於亡國,可有此事?”


    常欣一聽這話,腦門的汗唰的一聲就出來了。


    砰砰砰,跪下之後,磕頭如搗蒜一般。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不該多嘴!”


    常欣抬起手來,衝著自己的臉啪啪啪直抽,一旁的梁植看了都覺得臉疼。


    這位常總管也算的是個狠人啊,抽起自己來真是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


    老朱依舊背著手,緩了緩,方才道:“起來吧,都是過去的事了。太子說了很多,可是到了我耳朵裏的卻很少。”


    常欣停了手,緩緩的站了起來。


    他對這位老祖宗可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老朱讓他坐著,他不敢站著,老朱讓他站著他絕對不敢跪著。


    這種畏懼之心,打從見到老朱第一麵,就深深的刻在了常欣的靈魂裏。


    甚至於說已經成為了常欣的本能。


    在這一點,梁植就差了很多。


    聽到老朱說這話,常欣心中叫苦連連。


    “活祖宗啊,您還聽的少,誰不知道咱大明的錦衣衛就是您搞出來的。長安城內雖然有軍機二處,可您手裏的情報部門也不是吃幹飯的。您聽的少,怎麽能知道太子說的多?”


    可這些話還有一些神情,常欣是不敢說也不敢表現出來的。


    弓著身子低著頭,站在一旁等候老朱的訓話。


    “你來說一說,當初麵對朝內的東林黨和關外的蠻子時,你是怎麽想的?”


    老朱一點也不著急,說話慢條斯理,像是絲毫沒有被耶律楚雄兵敗的事所影響。


    “迴老祖宗的話,奴婢,奴婢當時想的是,東林黨隻是大明的頑疾,關外的蠻子才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


    常欣也不知道老朱都從梁俊那破嘴裏聽到過什麽,再加梁俊還給老朱郵寄過一箱子大明那些事兒。


    書寫的什麽東西,他也不知道,隻能小心翼翼的迴答著。


    “嗯,你能這樣想,還算是有些腦子。”


    老朱點了點頭,看著常欣道:“若不是你能夠在這個問題看得清,沒有把我大明國力全都消耗在內鬥,而是轉而支持遼東戰事,朕早就將你活剮了。”


    常欣趕緊點頭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之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主子給的,奴婢隻是大明的一條狗,當狗的自然要為主子看好家門,不讓外麵的豺狼虎豹進來傷害主子。”


    老朱看著常欣,神色複雜,半晌才道:“你知道太子在給我的書中是怎麽評價你的麽?”


    “奴婢,奴婢不知”


    常欣一聽這話,心涼了一半。


    媽耶,就太子那張破嘴,能說自己的好?


    當初當著自己的麵先誇了自己支持打關外蠻子的時之後,緊接著差點沒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罵個遍。


    他能在給您這位活祖宗的書裏說自己的好?


    老朱看著渾身顫抖的常欣道:“太子說你雖然是條惡狗,可也是我朱家的狗。有你在,最少還能給我大明看家護院,叼塊骨頭迴來。比那幫嫌水太涼頭皮癢的正人君子們好得很!”


    說到這,老朱又背著手轉到窗前,看著窗外飄起的小雨,歎氣道:“我大明養士百年,最後竟養了這樣一幫狼心狗肺之徒!”


    梁植的也有些感懷,失聲道:“老祖”


    “聰兒,一個奴婢都知道,心腹大患在關外,你還寄希望與山蠻,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麽?”


    老朱的聲音有些傷感,伸出手來接住落下的雨滴,喃喃自語道:“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卻道水太涼。當年的水涼,今日的雨隻怕更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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