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俊並沒有被梁老三的氣勢嚇倒,雖然對梁老三怎麽知道自己往雍州派兵的事有些意外。


    但驚訝之後反倒來了興致。


    眼前這個躺在康雍功勞簿上吃老本的十全老人也是有些手段的麽。


    “陛下,有機會您也問下沈狀元,什麽叫做君主立憲。”


    既然已經明n明刀拉開架勢,那也沒什麽好顧忌的。


    反正和皇帝的同盟已經注定最後要以你死我活為結果,梁俊毫不掩飾自己對梁老三的敵意。


    “告辭。”


    不給梁老三反駁的機會,梁俊從桌上將腰牌拿起轉身離去。


    噠噠噠馬蹄聲,從殿外傳來,像是對梁老三宣戰的號角。


    沒有皇帝的允許,禦前騎馬簡直就是拿巴掌啪啪啪的扇皇帝的臉。


    梁老三麵無表情,將手掌攥緊。


    “梁俊,欺朕太甚!”


    許久,大殿的屏風後走出一人來,梁老三沒有轉頭,好像知道他的到來。


    “你什麽時候來的。”


    梁老三的語氣沒有任何的溫度,眼前這人能夠感受到這位帝王內心處那猶如實質卻不得不強壓住的怒火。


    “啟稟陛下,下臣從接到太子進入長安城就從軍機處來了。”


    此人恭敬的站在梁老三身後,輕聲道。


    皇帝的寢宮裏別有洞天,轉過屏風之後就是一條地道。


    這是梁老三來到炎朝之後,專門給自己留的後路。


    怕的就是一旦梁羽故技重施,給自己來一套玄武門事變,那時自己好歹還能暫避鋒芒。


    這條地道知道的人不多,修挖地道的人已經全都不再人世。


    世界上還知道這個秘密的隻有眼前這人和自己了。


    連程經,這個外界看來皇帝忠心無比的狗腿子也不知道,皇帝的寢宮中居然埋了這一手伏筆。


    “太子的話你都聽到了?”


    “迴陛下,臣都聽到了。”


    梁老三冷冷一笑,道:“那你就給朕講一講,什麽叫君主立憲。”


    那人一愣,抬起頭來,正是沈雲。


    “陛下,君主立憲很簡單,就是把老虎關進籠子裏,去其爪牙,挫其鋒芒,保他一生富貴。”


    “也就是明朝的藩王麽?是打算將朕當做豬一樣養在這皇宮內院裏麽?”


    梁老三不怒反笑,麵色有些猙獰。


    沈雲站在一旁不說話,他要讓梁老三將心中的怒火發泄出來。


    打從程經把自己從天牢裏撈出來,沈雲就明白。


    自己平民出身,這一世沒有任何背景沒有任何勢力,隻靠著前世的知識和見識也許能讓他活下去,但絕對不會讓他活成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何在這種絕境中成為人上人,放在沈雲麵前的隻有一條,那就是抱緊梁老三的大腿。


    不管怎麽樣,梁老三始終是皇帝。


    手下的這幫皇子大臣們,就算個個都是人中龍鳳,但和梁老三比起來,他們缺的是大義。


    而梁老三有了自己,技術上和戰略眼光上的缺陷就可以得到彌補。


    因此借著開創珍寶齋的機會,沈雲暗中和梁老三越走越近。


    而這個時候的梁老三也意識到,原來能夠解決自己一切花銷問題的程經慢慢的開始滿足不了自己的需求。


    並非梁老三的要求提高了,不僅沒有提高,反而下降了很多。


    問題就在於,原本處理財政問題得心應手的程經開始出現力不從心的跡象。


    程經要幹什麽,梁老三就配合什麽,可程經卻並沒有給自己帶來想要的東西。


    不是程經能力差了,而是這個國家當真是沒有多餘的錢讓程驚壓榨滿足自己了。


    程經做不到的事,沈雲卻做到了。


    珍寶齋一出現,不到三個月就帶了巨大的收益,這讓梁老三信心倍增。


    對沈雲,這個原本並沒有怎麽放在心上的螻蟻越來越重視。


    直到最近,在沈雲的建議下,梁老三開始了遷都幽州的計劃。


    而沈雲也向梁老三保證,隻要到了幽州,五年之內,沈雲就能給他造出自己時代的火器。


    到那時候,全副武裝跨越時代的現代士兵大軍南下,統一炎朝易如反掌。


    如果在半年前,沈雲給他說這話,會被梁老三一巴掌扇出去。


    但在珍寶齋的利益加持下,梁老三選擇相信沈雲。


    “太子說要施行新政,你怎麽看?”


    梁老三穩了穩心神,有沈雲在,自己心中踏實很多。


    沈雲笑了笑,道:“太子的計劃全都在臣的意料之中,他在雍州施行的新政臣也都了解了。”


    梁老三道:“你覺得有幾成的把握?”


    沈雲不屑的一笑,道:“臣以為,雍州新政隻有五成的可能。”


    “怎麽說?”


    “太子創建交通銀行,發行股票,創建彩票,這些東西乃是我們那個時代爛大街的事務。迫於太子的n,雍州的新政在段時間內會有所效果,但太子長期不在雍州,遙控指揮,時間一長,新政必亡。”


    沈雲前世雖然是個宅男,但來到這個世界那麽長,當了狀元又跟著在軍機處做了聽政議郎,眼界和格局比之前的自己高了不知多少。


    又有程經這個史書留名的宰相之人點撥,對梁俊雍州新政的弊端一覽無餘。


    梁老三饒有興趣的看著沈雲,笑道:“愛卿覺得需要多久?”


    沈雲笑道:“隻要雍州官員嚐到了新政的甜頭,太子的新政就必亡。”


    梁老三想了想,而後緩緩的點了點頭。


    這其中的道理顯而易見,雍州雖然現在是梁俊的根基。


    但他的根基太淺,又是用武力征服。


    他所依靠的無非是雍州原來的草莽山賊和紮根在雍州的魏家。


    而現在替梁俊施行新政的則是以鄧正為代表的雍州士族豪強。


    這幫人地主士紳是什麽秉性,梁老三再清楚不過。


    說好聽的,他們是帝國的根基,自己這個皇帝想要統治天下,必須得到他們的支持。


    但是,說難聽的,他們就是靠著吞食民脂民膏和帝國的血液養活自己的寄生蟲。


    梁俊的新政靠著這幫人實施,一旦新政的紅利出現,這群人雖然會更加擁護太子,但也絕對會和太子真正的根基收編的雍州山賊強盜發生衝突。


    錢雖然多,但以鄧正為首代表雍州士族鄉紳利益的階層如何會分給泥腿子出身的山賊強盜。


    “愛卿所言極是。”梁老三看著沈雲,眼中露出讚賞的神態。


    “以愛卿所見,這個時間大約需要多久?”


    雖說現在不得不和梁俊結盟,但梁老三對梁俊是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巴不得梁俊後院起火,讓他不得不跪下來求自己。


    “最少也得一年之後。”沈雲想了想,具體多久他其實也沒什麽主意。


    但之前沈雲和程經曾討論過這個話題,程經給自己的答案就是最少也得一年。


    “一年。”梁老三皺了皺眉,按照沈雲的計劃,自己半年之後就可以遷都幽州。


    太子這個擋箭牌在這半年內替自己擋住風雨,讓遷都計劃順利完成。


    自己一到幽州,梁俊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還要等一年才能看梁俊的笑話,這讓剛剛被梁俊憋了一肚子火的梁老三很不爽。


    沈雲日日跟著程經,明裏暗裏學到不少揣摩梁老三心思的手段技巧。


    一見梁老三這般反應,心裏想起程經之前的話,上前一步,道:“陛下,臣倒是有個主意,可讓太子的新政半年甚至三個月內就土崩瓦解。”


    梁老三聽了這話,眼前一亮,道:“愛卿快快說來。”


    言語之間甚至著急。


    沈雲低聲道:“陛下,太子能夠在雍州施行新政,而新政之所以能夠順利推展,無非有三個原因。“


    “愛卿且說。”


    沈雲暗咳一聲,清了清嗓子,道:“這第一點在於雍州的官員。鄧正他們之所以能夠上位,無非是常玉被太子殺死之後,新政需要一幫和常玉沒有瓜葛,最好對常玉心懷不滿的官員。而鄧正他們順勢被太子提撥起來。可以說太子對他們有知遇之恩,雍州的這些大小官員,乃是新政的執行者,沒有他們,就算太子有通天的本領也無濟於事。”


    梁老三一邊聽一邊思考,沈雲說的話很有道理。


    “接著說下去。”


    梁老三見沈雲停下來給自己思考的時間,開口道。


    “是。”沈雲道:“但鄧正等人終究隻是太子提拔起來的官員,一沒有經過陛下的允許,二沒有吏部的任命,鄧正等人以雍州長史、司馬的名義,施行刺史之權,此乃名不正而言不順。”


    “愛卿的意思是,讓朕提鄧正為雍州刺史?”


    沈雲滿麵歡喜,跪地笑道:“吾皇聖明。”


    梁老三哈哈一笑,對沈雲的表現十分滿意,抬手道:“沈愛卿乃是朕之心腹,無須如此,站起來說話。”


    沈雲謝了恩,站在一旁,笑道:“若是讓鄧正做了雍州刺史,那時候以鄧正為首的雍州官員自然會對陛下感恩戴德。他們人情誰才是大炎真正的主子,太子的新政大勢就去了一半。”


    梁老三此時得意的笑了起來,被梁俊懟的滿肚子怒氣一掃而空、


    “朕現在就下旨,天一亮就讓軍機處,不,讓常欣派人親自去一趟雍州。”


    梁老三說著,走到書桌前,拿起毛筆攤開紙就要揮墨。


    沈雲湊到一旁,微微一笑,道:“隻要聖旨到了雍州,不光鄧正,隻怕連被太子敲打的馬昌也會歸心陛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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