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恆身為禦史台二把手,深知自家老大的性子。


    蘇信表麵上看起來是一個正統儒家君子模樣,可實際上並非如此。


    這位老哥性格之飄逸,連趙恆都把握不準。


    當初就因為自家閨女長的好看,長安城內提親的人踏破他家門檻。


    老哥一怒之下帶著閨女雲遊四方,嘴上說體察民情,一年多沒來上朝。


    整個禦史台就扔給了自己。


    打從軍機處說今晚不能迴家,所有人都要在含元殿排練,趙恆就發現蘇信有了小情緒。


    隻是礙於百官都在,禦史台的下屬們也都看著,蘇信不好發作。


    如今張淼開噴,正合了蘇信的意思,蘇德芳還沒等張淼預熱完畢,就要讓蘇信把人拎迴去,怎麽可能?


    蘇德芳見蘇信摘下官帽,饒是他為官多年,也沒見過這種情況。


    張口結舌道:“蘇中丞...你,你這是...”


    蘇信不去理會他,轉身迴到了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頓頓頓一飲而盡。


    身後的這些早就鬥誌高昂的禦史們見了自家老大這種態度,一個個像是打了雞血。


    張淼更是再無禁忌,炮口一轉,指著蘇德芳高聲道:“老尚書,這般袒護兵部尚書,難不成你們軍機處要淩駕百官之上麽?”


    軍機處事實上確實是淩駕百官之上的機構,可在名義上,軍機處隻不過是皇帝的秘書處,在辦公場所和官員設置上並沒有正式的規定,軍機大臣也無品級和俸祿。


    百官原本就對軍機處的設立頗多怨言,尤其是禦史台更是當眾大罵軍機處的設置是對德賢皇後改製的侮辱。


    再加上程經暗中操作,讓沈雲年紀輕輕就入軍機處做了聽政議郎,讓更多官員不滿。


    憑什麽沈雲就能進軍機處?憑什麽六部之中,戶部、吏部、禮部、兵部這四部尚書也可以入軍機處做軍機大臣,刑部和工部的尚書就隻能幹瞪眼。


    軍機處設立的根本在於皇權的絕對集中,軍機處才能發揮鞏固皇權的作用。


    如今的炎朝,皇帝的權力原本就被德賢皇後改製弄的四分五裂,梁老三強行設立軍機處,雖然成功了,卻也埋下了不可調和的隱患。


    隻是這一句話,大殿之中的局勢瞬間就變了。


    之前看熱鬧的不少官員看幾位軍機大臣的眼神都變了。


    尤其是刑部和工部兩位尚書,臉色極其難看。


    蘇德芳麵色一沉,道:“張淼,無禮之極。”老頭畢竟上了年紀,又是禮部尚書,當著百官的麵,犯不著和張淼這小小的禦史對噴。


    可張淼卻並不打算放過老頭,上前一步,怒視蘇德芳,高聲道:“老尚書,你心裏想的什麽,下官一清二楚。你身為三朝老臣,如今所作所為,可對得起先帝爺?”


    張淼說其他的話,蘇德芳肯定不會接嘴,直接把鍋甩給一邊老神在在仿佛事不關己的方護就行。


    可張淼是誰?十幾年的老禦史了,拿手好戲就是打人打臉罵人揭短,和人撕逼專愛挑別人痛處說。


    蘇德芳正人君子又上了年紀,旁的不在意,對自己的名聲那是重視的很。


    一聽張淼說這話,原本十分理智的老頭,怒火頓時就鼓了上來,顫顫巍巍抬起手指,高聲道:“豎子,安敢出此無禮之言!”


    張淼冷聲一笑,也不怕氣死老頭,張嘴道:“老尚書自己心裏明白,還需讓下官明說麽?”


    “老夫明白什麽?你且說來,若是平白汙蔑,明日老夫定要向陛下奏上一本。”


    蘇德芳八十高齡依然還要迴朝做官,唯一的念頭就是要對得起先帝當年臨終前的囑咐。


    若張淼說別的,哪怕破口大罵,蘇德芳也絕不放在心上。


    可一旦觸碰道蘇德芳的禁忌,老頭往日裏的精明和理智全都拋之腦後。


    張淼道:“老尚書,非是卑職目無上官,而是老尚書誤國之舉,卑職身為禦史,職責所在,不可不說。明日就算老尚書不參卑職,卑職也有本要參老尚書!”


    “好,好,好!”蘇德芳連叫三聲好,氣的坐了下來,顫顫巍巍的捋了捋胡子,指著身旁的屬官道:“給他記下來,記下來。”


    屬官趕緊點頭,快手抄起毛筆。


    梁羽見老頭氣成這樣,心中不忍,又怕老頭一下子再嘎嘣躺地上,趕忙上前將他扶住,轉身怒斥張淼道:“張禦史,休要多言,趕緊退下。”


    張淼冷聲一哼,看著梁羽道:“六皇子殿下,你若覬覦儲君之位,那就明刀明槍和太子殿下爭上一爭,哪怕輸了,也讓人敬佩。使這些下三濫手段,就算讓你得逞了,又如何讓百官信服。”


    瘋了!張淼這是瘋了麽!


    周圍的官員一個個下意識的往後退,唯恐距離張淼近了,讓人誤會自己和他是同黨。


    趙恆被張淼這話嚇得三魂六魄離了體,恨不得上前將張淼拉下來,把他這張破嘴給縫上。


    再看蘇信,整個人像是沒有聽到張淼說的話,老神在在的眯著眼睛,手指在椅子把上輕輕點動。


    梁羽沒成想張淼這孫子膽子這般大,這種話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口。


    饒是梁羽養氣功夫到了極點,此時也不由得動了真怒。


    “既然如此,張禦史有話盡管說來。”梁羽聲音冷到了極點,這可是你自己作死,怪不得別人。


    “若是說不出個緣由,休怪本王無情。我朝雖沒有殺禦史的先例,可大炎律上可是有一條專為禦史所設。張大人,這一剮可千萬別落在你身上。”


    張淼哈哈一笑,道:“秦王殿下沒必要拿這話來嚇唬卑職,卑職自從做了禦史一職,就為自己買好了棺材,將生死置之度外。”


    梁羽冷聲一哼,想起了張淼家中的鐵棺材,自己雖未親眼所見,可卻早就有所耳聞。


    這張淼的性子,竟比魏征還要剛硬三分。


    張淼道:“壽慶寺之事,軍機處的幾位大人最是清楚。那是救不得也不能不救的難題,為什麽救不得,皆是因為白蓮教餘孽作祟。為什麽不能不救,乃是因為城外百姓皆是我大炎子民。軍機處議來議去,也沒有商量出萬全之策,是也不是?”


    軍機處幾位大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說話。


    梁羽道:“你接著說。”


    張淼道:“不過是兩萬災民,為何能難倒我炎朝的皇子和軍機大臣們?無非是因為誰也不願意去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卑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隻怕不少人是希望太子迴來之後去賑災,到時候不管如何,太子爺難免落一身不是。”


    這原本是官場上不該說的秘密,張淼此時將這事掰開了揉碎了放在眾人麵前,饒是他們活了兩世,見過不少大江大浪,此時也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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