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莊子甚多,五裏一小院,十裏一大院,城內的達官貴人閑暇時光唿朋喚友,來莊子裏吟詩作對、品茗食鮮乃是常有的事。


    出了藍田縣下了官道,往西南走十多裏地坐落著一座修建別致的院落。


    莊園頗大,亭台樓榭,假山綠植應有盡有,院落裏的各項布置全都出自長安名家之手。


    一條河穿院而過,莊園中間挖了一個湖,湖水清澈見底,錦鯉叢叢,悠然自得。


    湖岸亭邊一錦衣男子席地而坐,手持魚竿,一動也不動。


    男子二十七八上下,英武不凡,隻可惜一條錦帶綁在眼睛之處,顯然是身患眼疾。


    這人正是炎朝大皇子梁錦。


    一個小太監急匆匆快步走過來,岸邊種滿了樹木,枯枝樹葉落滿地,吱吱喳喳被踩的直響。


    “殿下,趙將軍迴來了。”小太監恭敬的站在梁錦身邊,輕聲道。


    梁錦一動不動,仿佛沒有聽到一般,半晌才緩緩道:“你驚到魚了。”


    那小太監一愣,隨後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口中連道:“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在你們心中,本王就這樣喜歡殺人麽?”梁錦抬起魚竿,一旁侍奉的太監不急不緩勾住魚鉤,又有條不紊的將釣餌換上。


    跪倒在地的小太監唯唯諾諾,伏地顫抖,不敢亂說話。


    “原本隻是驚到了它們,你這一求饒反倒將他們全嚇走了。”梁錦將魚餌拋出去,道:“下去自己領五板子吧。”


    那小太監聽了,如蒙大赦,連道:“多謝殿下,多謝殿下。”


    梁錦道:“這五板子不是因為你嚇到了魚,而是因為你蠢笨。若是蠢笨就不要想著往上爬,不然爬的越高死的越快。”


    小太監臉色慘白,顫抖道:“奴婢知罪。”


    “如果本王沒有記錯,你的職責應是看守這莊園。如今來報信,無非是想在本王麵前博個熟麵,想要調迴長安。說吧,花了多少錢。”梁錦宛若雕像一般,紋絲不動。


    小太監見梁錦一個瞎子,仿佛所有的事都瞞不過他,心服口服。


    見梁錦願意和自己說話,又讓自己下去挨板子,知道性命無憂,畏懼之心消散許多,低聲道:“迴殿下,花了五貫錢。”


    梁錦微微一笑,道:“張蘇又收人錢財了。”這話是對一旁侍奉自己的太監所說。


    這太監五十歲上下,慈眉善目,道:“什麽事都瞞不過主子,奴婢迴頭一定嚴懲不貸。”


    “不用,張蘇雖然貪財,可對本王還算忠心。辦事得力,若是不貪財,反倒是禍端。”梁錦不以為意,擺手道:“既然花了錢,這錢也不能讓你白花。”


    那小太監連連磕頭,口稱不敢。


    “周芳。”


    “奴婢在。”那老太監躬身道。


    “這小太監還算機靈,你便收他做幹兒子吧。”梁錦手中魚竿晃動,顯然是有魚上鉤。


    “主子,主子,有魚上鉤了。”周芳趕緊拿起魚簍來,梁錦抬起魚竿,一隻通體泛紅的鯉魚掛在魚鉤之上,周芳眼疾手快,端起魚簍將它盛住。


    周芳看著魚簍裏的紅鯉魚道:“奴婢對主子可真是服氣了,滿湖裏就隻有這一條紅鯉魚,偏偏讓主子釣上來。”


    梁錦麵露微笑,道:“這魚是什麽顏色,還不是你說了算。我這個瞎子哪裏能看清他是紅的還是黑的。”


    周芳笑道:“主子說笑了,主子雖然看不到,可這心裏卻比咱們這些下人們明亮的很。這什麽事都瞞不過主子,咱們這些下人個個都是睜眼瞎,就算是釣上一萬年,也休想將這紅鯉魚釣上來。”


    他說完,又給梁錦換上釣餌轉身看著那小太監道:“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去把趙將軍請進來。”


    那小太監趕緊告退,不多時,趙君慕帶著沈雲走了過來。


    周芳衝著趙君慕點了點頭,隨後衝著梁錦道:“主子,趙將軍到了,奴婢去把這條鯉魚拿去廚房,讓他們蒸了。”


    梁錦點了點頭,周芳抬著魚簍欠身而退。


    “殿下。”趙君慕依舊冷麵冷語,將沈雲往前麵一推,道:“末將把沈雲沈侍郎請來了。”


    沈雲看著把後背麵向自己的梁錦,來的路上一直在盤算大皇子找自己幹什麽。


    這大皇子平日裏為人做事低調的很,因為是個瞎子,幾乎很少上朝。


    他也很少外出走動,朝廷之中幾乎沒有官員和他交好。


    畢竟這樣一個從小就有眼疾的大皇子,不管對於當今皇帝也好,還是其他皇子也罷,幾乎沒人會注意他,也沒有人願意去得罪他。


    當今皇帝最寵的皇子就是這大皇子梁錦,而對於其他皇子甚至太子來說,以後不管誰做皇帝,身為皇子之首的大皇子,都是他們需要拉攏的人。


    沒有任何一個皇子會把他當做政敵,相反,有了大皇子的支持,地位會更穩定。


    就在沈雲納悶,從來沒有打過交道的大皇子平白無故以這種方式見自己,有什麽目的的時候。


    梁錦突然開口道:“天王蓋地虎!”


    沈雲渾身一哆嗦,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梁錦的後背,聲音顫抖道:“寶塔,寶塔鎮河妖。”


    不等梁錦說話,一旁的趙君慕冷冷一笑,道:“難道不應該是提莫一米五麽?”


    “嗯?我記得應該是小雞燉蘑菇啊。”梁錦收好魚竿,轉過身來,麵對著沈雲和趙君慕。


    “王上,咱們把沈侍郎該說的話全都說了。”趙君慕手按腰刀,一臉戲謔的看著呆若木雞的沈雲。


    沈雲蹭的一聲跳到一旁,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梁錦和趙君慕,滿臉的不可思議:“你,你們,你們。”


    “沈侍郎,唐朝之後乃是哪一朝?”不等沈雲反應過來,梁錦開口問道。


    這句話一出,沈雲心中翻山倒海:“萬萬沒想到,他們倆居然也是穿越過來的,看樣子好像和我同一時代,還都是糗友!”


    沈雲咽了咽口水,迴道:“唐朝之後自然是宋朝。”


    “宋之後呢?”


    “宋之後乃是元朝。”


    “元之後呢?”


    “元之後是明,明之後乃清,清之後民國,民國之後自然是我大天朝。老哥,你也是從二十一世界穿越過來的麽?”俗話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沈雲自打發現這個世界上不止自己一個穿越者之後,暗地裏就開始找除了皇帝、程經、六皇子外還有誰是穿越者。


    這個時候的沈雲已經沒有剛來到這個世界的傲慢,自打被乾隆和和珅死死的吃住,又見到六皇子這個唐朝的皇帝建立天策府,帶著手下人吊打七皇子這個明朝光杆皇帝。


    心中就湧起一個念頭,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多少穿越者,可看這架勢,得團結老鄉,齊心協力才能在這絕境中生存。


    可找來找去也沒有找到和自己一樣,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


    如今聽到梁錦和趙君慕倆人一唱一和,說的全都是自己那個時代專屬的網絡用語,心中激動無比,眼淚都快留下來了。


    “老哥,你們,你們倆是從幾幾年穿越過來的,我從2016年過來的。”沈雲結結巴巴,拍著胸脯看著二人急切說道。


    梁錦聽著沈雲所說,點了點頭,轉向趙君慕,道:“武安君,看來這世界真的有神仙,當年徐福並沒有騙朕。”


    趙君慕上前道:“王上莫憂,若徐福也來間,下臣必定為王上斬殺此獠。”說罷轉過身看著沈雲道:“沈侍郎你會錯意了,我與王上並非從你那個時代而來。”


    “不是!”沈雲心一沉,有些搞不懂,瞪大了眼睛看著二人,道:“那,那你們如何知道我那個時代的網絡用語。”


    趙君慕冷冷一笑,看著他道:“因為我們前幾日捉到一個和你來自同一朝代的人,他什麽都交代了。”


    “那,那他呢?”沈雲心中湧起不詳的預感,後退兩步警惕的看著梁錦和趙君慕問道。


    “被我殺了!”趙君慕直截了當,哂笑的看著畏畏縮縮的沈雲,臉上掛著鄙視。


    沈雲瞪著大眼,不敢相信道:“殺,殺了!”


    “沒錯,他自稱是死肥宅,什麽都不會,既不會像沈侍郎遮掩會吟詩作對,又不能像沈侍郎這般造鏡子造玻璃。又知道我和王上身份,據他所說,他隻會打遊戲逛b站,留之何用?”


    沈雲頭上微微冒汗,看著一臉微笑的梁錦,又看了看滿臉冷峻的趙君慕,試探的問道:“不知兩位老哥,是,是從哪個時代穿越而來。大家,大家都是穿越者,應該,應該互相照顧。”


    梁錦站起身來,麵對沈雲,微微一笑,道:“今日請沈侍郎而來,就是要與沈侍郎共商大計,為表誠意,自然需要將我二人真實身份相告。”


    趙君慕上前一步,看著沈雲道:“秦國武安君,白起。”


    沈雲一聽,如遭雷劈。


    他娘的,我說怎麽一見這大兄弟就感覺渾身難受,如芒在背,原來是史上第一浪滅,比狠人狠上不止一點半點的狠人中的狠人,人屠白起。


    一想到白起,又想到剛剛白起叫梁錦王上,沈雲的一雙眼睛睜的滴流圓,恨不得掉下來。


    “那,那你是!”


    梁錦微微一笑,麵對沈雲道:“根據你那位自稱死肥宅的同鄉所說,後世叫朕祖龍、秦始皇。”


    他語速極其輕緩,不急不躁,像是在說別人一般。


    “朕自稱始皇帝,趙氏,姓嬴名政。”


    說罷,衝著沈雲露出一個陽光無比,宛如春風拂麵的笑容。


    這笑容看的沈雲渾身冰冷,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眼神呆滯,口中喃喃自語:“秦,秦,秦始皇。”


    “正是在下。”梁錦抬頭麵天,笑語盈盈,道:“你也可以叫朕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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