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在災區,什麽是穩定民心的定海神針,除了糧食之外,其他都是糊弄人的。


    當八萬石糧食堆積如山,出現在涼州城前,梁俊在所有災民心中的地位達到了頂峰。


    馬昌見糧食終於運來,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這一關自己算是挨過去了。


    場麵一如梁俊預料,災民自覺地排起了長龍,一個個麵帶喜色,言語之中一掃之前陰霾。


    糧食到了,接下來該怎麽做,反而成了難事。


    派粥的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全都看向了梁俊。


    “看我幹嘛?熬粥啊,這不是有糧食了麽?”梁俊大手一揮,意氣風發:“熬,把這些糧食全都熬成粥。”


    “全熬?”派糧的官員麵帶苦色,看了看一旁的馬昌。


    馬昌吃一塹長一智,今天涼州城的世家鄉紳的老臉算是被自己丟盡了,反正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和太子的肮髒交易也在光天化日下完成了,糧食也運來了,接下來該怎麽辦,和自己無關。


    “可不全熬。”梁俊瞪著眼看著派糧的小官,道:“怎麽,讓你熬你就熬,廢什麽話?”


    “殿下,這鍋也不夠啊。”小官欲哭無淚,這一堆堆糧食,光靠著這幾口大鍋,熬到猴年馬月才能熬完。


    “不夠也得熬,怎麽,本王舍得糧食,你舍不得麽?”梁俊見災民如此高興,心裏也跟著開心,尋思實在熬不成就將這些糧食全分給災民。


    那小官見太子爺又開始耍流氓給別人扣帽子。


    剛剛馬別駕被太子這一頓帽子扣的到現在都沒有緩過來,如今太子故技重施,那小官當真是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著急火燎的看著周圍,一眼看到了站在旁邊的李秀寧。


    也不知道腦子怎麽想的,撲通一聲就衝著李秀寧跪了下去,口中道:“李姑娘,李姑娘,救救卑職吧。”


    梁俊被氣樂嗬了,這孫子沒事衝著李大當家磕什麽頭。


    李秀寧看著梁俊胡鬧,早就想說兩句,隻因為他是太子,眾目睽睽之下,縱然平日裏梁俊對自己禮遇有加,李秀寧也不便與他扭著來。


    如今這小官求上自己,雖然有些意外,李秀寧趁著台階開口道:“殿下,昨日剛下了雨,這八萬石糧食一時半會也煮不完,若是晚上再下雨,隻怕全都糟蹋了。”


    李秀寧聲音清脆,加上她傾國姿色,不光是梁俊,旁邊不少人也跟著點頭。


    就連馬昌也深以為然。


    小官心中感慨,這他娘的看臉的世界。


    “李姑娘說的沒錯。”梁俊點頭稱是,陷入沉思,半晌抬起頭,像是想起了不得的主意,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把這些糧食全分了。”


    “全分了!”李秀寧難得呆滯,腦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油然升起一股想要掐死梁俊的心。


    哪有這樣賑災的,什麽方案也沒有,好不容易弄來這八萬石糧食,轉手就給分了。


    不等李秀寧攔著,一旁站著的王保嗖的一聲,鑽出人群,跑到災民麵前高聲道:“殿下有旨意,八萬石糧食全部分了!”


    “胡鬧!”馬昌氣的忍不住暗罵道:“這哪裏是救災,這分明是火上澆油!”


    李秀寧的臉色也不好看,劉文靜在一旁以扇遮麵,心中樂開了花。


    這太子,對於政務果然是一個二愣子,劉文靜雖然也不擅長政務,可丘山八奇中自己的二師兄乃是以擅長內政出名。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


    南楚那樣的爛攤子,兩年之內,自己的二師兄就治理的井井有條,蒸蒸日上。


    山南百姓雖不至於說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可也差不了多少。


    劉文靜跟著他同窗多年,耳濡目染之下,也多少知道關於賑災這塊該如何處理。


    梁俊除了常玉,雖然第一時間報告給了朝廷。


    可朝廷一來沒有下旨說讓太子留下來治理雍州,二來也沒有說派新的雍州刺史來。


    梁俊就這樣不尷不尬的待在雍州處理災情,哪怕他是太子。


    可他接的旨是來雍州查常玉是否瞞報災情,而不是讓他殺了常玉親自處理。


    這屬於名不正言不順,馬昌這群本地官員今日如此逼宮,這隻怕是最大的原因。


    其次,整個隴右道如今沒了常玉,太平教最近也蟄伏不出,收斂很多。


    可常玉在隴右道上經營多年,殘餘勢力不可小覷,想要將雍州這個爛攤子收拾好,這些膿瘡不清除,早晚是禍害。


    如今雍州百廢待興,各州官員尚且未配置齊全,就算有糧,太子政令不出涼州,又有什麽卵用?


    難不成梁俊還得一個州一個縣的親自派糧?


    最要命的是,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


    雍州百姓大旱三年,死傷無數,如今出了梁俊這樣一個愣頭青救世主,想法設法弄糧食。


    可整個隴右道有多少災民?梁俊統計過麽?


    眼瞅著就要入冬,到明年開春還有小半年時間。


    這小半年該如何度過?按照梁俊這個法子來幹,光是給他們糧食,就算把整個炎朝各道多餘的糧食全都運到雍州來,這個無底洞隻怕也填不滿。


    涼州的這三萬多災民分了八萬石糧食,可其他州郡的災民怎麽辦?


    今日梁俊如此高調,手下人又恨不得讓天下人都知道太子的好,可涼州分糧的事不出三天,隻怕整個雍州災民都會知道。


    涼州的災民分了糧食,登州的災民分不分,扶風的災民分不分?甘州的災民分不分?


    若是都分的話,是不是也分那麽多?


    涼州因為有梁俊的原因,才能有這麽多糧食,可雍州其他州郡誰能有那麽大本事弄來這麽多糧食?


    是梁俊派去監工的黑胡子?還是說去聯絡未曾來白虎山聚義的其他山寨,青龍、朱雀、玄武三大山寨債主如今是洪門三大堂主的孫平等人?


    魏都把家底掏空的二十萬糧食被這些人帶去各州縣賑災,像是打個水花一樣,浪都沒翻多少就沒了蹤影。


    一封封急報這幾日全都躺在梁俊的書桌上,他不是沒有看到。


    有的州縣甚至連施粥的糧食都沒有。


    這種情況下,把八萬石糧食分了?


    這不是逼著其他各州縣的災民造反麽?


    劉文靜連連搖頭,梁俊啊梁俊,你還是太嫩了。


    自古以來,賑災賑災,隻要把災鎮住了就行,哪裏有讓災民吃飽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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