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淅淅瀝瀝的下著。


    床上的男子緩緩地睜開了眼,有些冷,窗戶外的風夾雜著寒雨進了屋內。


    他裹緊了衣服,腦袋昏昏沉沉,搖了搖頭,眯著眼睛看著四周。


    這是哪裏?


    身子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男子扶住了木床的一邊,上等精木的質感讓他不由一愣。


    此刻,男子才緩過神來,認真的看著四周。


    精致奢華的桌椅板凳,讓久在海上飄蕩的他有種莫名的陌生感。


    整個房間空曠碩大,古香古色,但是裏裏外外卻給人一種冷寂的感覺,缺少生氣。


    這裏就是地獄麽?


    站了起來,走到窗外,陰沉的天讓人無比的壓抑,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種帶著泥土芬芳的氣息,已經好久沒有聞到了。


    “地獄裏還有這種環境。”他擺弄著窗旁的盆栽,淡淡的花香混合著雨味,讓常年在海上待著的人心曠神怡。


    “啊,太子。”身後傳來瓷器落地摔碎的聲音,他迴過頭,一個年紀不大,穿著古代服裝的少年麵帶驚喜的看著他。


    “太子?”他皺了皺眉。


    少年快步上前,關上了窗戶,寒冷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閻王殿怎麽怪怪的?和傳說中不一樣啊,孟婆怎麽是男的?


    男子沒有搭理少年,身子有些乏,剛剛有點冷風吹著,還精神點,此時沒了風,整個人又昏昏沉沉,隻想在床上躺著。


    他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少年見他往床邊走,趕緊上前攙扶,一邊扶著,一邊道:“太子爺,您終於醒了。”


    少年一邊說一邊抹著眼淚,將他小心翼翼的扶到了床邊。


    男子發現事有些蹊蹺,自己的船被十幾發導彈擊中,就算是銅頭鐵骨也該化成鐵水了,此時不是應該在閻王殿麽?


    一想到這,他不由得想起陳寒,這個從警校中將選中自己,讓自己成為國際警察,臥底索馬裏八年,最後等到自己成為索馬裏所謂的海盜王之後,又一舉將自己和手下全部殲滅的人。


    八年來,自己舍身忘死,帶著一幫無比信任自己,自己卻無法信任的小弟,一步步走上了亞丁灣最強的位置。


    結果,自己的引路人,世界上唯一信任的人,一條短信,就讓自己八年的打拚,一幫無比信任自己的小弟,包括自己的性命,頃刻間,灰飛煙滅。


    哎,也算是一種解脫。


    恨他麽?


    倒也不怎麽恨。


    從最開始接到任務的興奮,到八年後的麻木,每次殺人後,都不斷的提醒自己是個警察。


    什麽是善,什麽是惡,他已經分不清,隻知道,自己選擇的那一刻,一隻腳已經踏進了無間地獄。


    死,應該是最好的解脫,對自己,對自己那幫小弟。


    隻是,對不起了,兄弟們。


    他呆呆的坐著,愣愣的出神,許久才歎了口氣。


    “太子爺。”少年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沒有忍住,輕輕的叫了一聲。


    他迴過神,看著眼前有些惶恐的少年,“你叫我什麽?”


    少年跪下來,泣不成聲:“太子爺,不管外麵怎麽樣,您在奴婢心中,始終是太子爺。”


    他坐在床上,沒有說話,看著泣不成聲的少年,又看了看周圍陌生的環境。


    窗外沉悶的雷聲過後,雨聲越來越大。


    “哎,頭疼,下雨天睡覺的天,天大的事,睡醒了再說吧。”他想到做到,倒頭就睡。


    “什麽玩意就太子,閻王殿和想象中的不一樣啊。”


    大雨停停下下,持續下了五天,他也在這五天內明白了,自己沒有到閻王殿。


    而是穿越了,十幾發導彈直接把自己幹到了這個世界。


    不僅沒死,反而重生在了這個朝代當朝太子身上,當然,這個太子現在應該算是個廢太子了。


    他穿越來的前一天,太子不知道因為什麽事和皇帝爭執起來。


    一向穩重的太子,也可以說是懦弱吧。


    不過話說迴來,從古至今,哪一朝的太子,在皇帝春秋鼎盛,帝國穩固的情況下不懦弱,估計下場應該很慘吧。


    一直以來,他魂穿的這位太子爺,對自己老師,那位號稱曆經四朝,教了十二位準太子、六位太子、兩個皇帝的老頭的教導,一直記在心上。


    這位大佬的教導總結起來,就是低調,低調,再低調,寧可無功不可有過。


    這些年,這位太子爺也是一直這樣做的。


    畢竟,本朝的太子太危險。


    光從這位曆經四朝就教過十二位準太子的大佬職業生涯上就能看出來,前幾任皇帝競爭太子的時候有多慘烈。


    這種競爭堪比他上一世看的動物世界。


    海盜頭子們的競爭都沒這殘酷。


    就說當朝皇帝這一代的太子。


    大皇子,皇帝的大兒子,身體從上到下,健健康康,現在三十歲出頭,一頓能吃兩斤牛肉,號稱千杯不醉,人也很聰明,外貌英俊。


    屬於那種穿上儒服可作詩,披上戰甲能衝鋒的人物。


    隻可惜天生眼疾,不能為君。


    皇帝最心疼最喜歡的也是這位大皇子,有一次喝多了說大皇子就算是造反,他都覺得是應當的。


    大皇子不能為君,二皇子上,隻可惜,二皇子和三皇子是一母同胞的孿生兄弟,從小爭到大。


    二皇子要當太子,三皇子不服,兩個人鬥了三年,從一字王鬥到了二字王,最後雙雙被貶到交趾去做土皇帝了。


    皇帝最煩的就是交趾來的奏章,交趾來的奏章不是二皇子罵三皇子又欺男霸女了,就是三皇子罵二皇子魚肉百姓。


    兩位皇子一走,就輪到了四皇子,而四皇子是一個很佛係的人,從小多病,是唯一一個成年後還養在深宮中的皇子。


    其母洛貴妃為了四皇子能夠健康長大,自打四皇子降生就吃齋念佛,四皇子耳濡目染下也成了個虔誠的佛教徒。


    二皇子三皇子一被貶,群臣商議立太子之事,都不等提名他,四皇子哢哢哢就把頭發剪了,要不是隨身太監以死相逼,當天晚上四皇子就去京師旁的安若寺出家了。


    四皇子也不適合當太子,那就往下捋吧。


    結果年紀僅十五歲的五皇子,也就是他魂穿的這位,莫名奇妙的當上了儲君,成了本朝太子。


    這一當就是五年,這五年裏,這位太子是謹記老師教誨,每日迴去都要翻一翻本朝史書,看一看當年自己那些叔叔爺爺輩的太子們是咋死的。


    畢竟,以史為鑒,知不知興替不知道,但是能活命啊。


    所以不管大事小事,這位太子從來都是隻從眾不表態。


    科舉有舞弊,六皇子的舅舅當主考官,被三皇子的表哥揭發,皇帝老爹生氣,他跟著跪著。


    雲南有祥瑞,八皇子的舅舅千裏迢迢運到京師,龍顏大悅,他跟著祝賀。


    秋天了,一幫人去打獵,年近五十的皇帝寶刀不老,反正不管怎麽著吧,打獵數量全場第一,他也跟著恨不得喊六六六。


    就這樣的一個角色,讓一些剛調迴京師做京官的官員們,頭一次上朝完全感覺不到太子的存在。


    有一個升職調到京師的官意氣風發,喝多了,酒席上說,朝堂上的石頭都比太子有存在感。


    周圍的同僚們雖然一個個大驚失色,大罵他目無君上,但是心裏卻一個個都為他這句話點讚。


    但是,這樣一個看起來誰都不怎麽在意的太子。


    做出了讓人萬萬沒有想到的事。


    他穿越來的前一天,這位早朝後主動去找自己的皇帝老爹,退去隨從服侍宮女太監之後,不到一刻鍾。


    書房裏就傳來皇帝的怒罵和太子的怒吼,吼的什麽,沒人聽清,畢竟太突然了。


    接著,叮叮當當,各種瓷器打碎的聲音傳來,當值的太監級別不夠,沒有召喚不得入內,隻能趕緊去叫總管太監。


    總管太監又趕緊請了正在辦公的尚書令,兩人急急忙忙趕到時,太子頭上有傷,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皇帝坐在禦座上神情恍惚。


    整個書房裏的場麵極其詭異。


    悲催太子爺還在床上昏迷,皇帝當天下午就要發布詔書,要廢太子。


    為國家社稷操碎了心的尚書令一把年紀了苦苦相求,皇帝就是不聽,不管誰說都不好使,就是要廢太子。


    剩下的幾個皇子一個個嚇的半死,當太子這事是好事,但是不能在這個時候當,根據本朝的經驗來看,得等皇帝快不行了,那個時候當太子才是最安全的。


    本朝皇帝是先皇駕崩前三年才當上的太子,而先皇隻當了一年太子就轉正了。


    而那些一早就當太子的,一個個都在下麵服侍先皇呢。


    現在皇帝生龍活虎,一頓不吃三饅頭誓不罷休的主,別說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估計都歸不了天。


    這個時候當太子,和找死有什麽區別?


    六皇子一聽要罷免太子,當場就嚇昏過去,醒了之後直奔尚書令府,生拉硬拽,把文武百官和大大小小的五六個皇子聯合起來。


    如果不是最小的皇子還在吃奶,這位六皇子都得把他抱過去。


    以尚書令為首,烏泱泱一群人跪在宮門外,懇請皇帝改主意。


    誰知道,這一跪不要緊,緊跟著就下大雨,以尚書令為首的幾位大佬都是上了年紀的,雨一淋,身子骨就受不了了。


    一個下午,但凡胡子花白的全都昏倒了。


    皇帝也緩過神來了,這幫子老家夥全是中流砥柱,少一個還好,要是都倒了,整個國家別說維持,估計第二天就完蛋了。


    改了主意,隻是罰太子禁足三月,就準備去安撫群臣了。


    剛安撫好,這幫老頭子們又各個抱頭痛哭,跪倒一片,大罵自己不忠不義,逼宮皇帝,幾個影帝哭著哭著就要撞牆,以死謝罪。


    結果皇帝拉的慢了,禦史台的一老頭用力過猛,直接撞死了。


    這下更亂了,雖說皇帝犯錯在前,但是皇帝已經知錯就改了,還好生安撫。


    不僅安撫還誇自己不是逼宮,是忠君愛國,禦史這一死不要緊,直接做實了皇帝殘暴,逼死賢良的事實。


    一幫老頭你看我,我看你,沒轍,還能咋辦,接著哭吧,一個個哭的稀裏嘩啦,痛斥自己不忠不義,努力把禦史死的鍋往自己身上攬。


    皇帝臉上雖然陰沉,但也不能當時發作,以後早著呢,當下隻能繼續安撫,宮殿守衛將眾人圍住,防止再有影帝尋死。


    整個大殿亂哄哄成一團。


    而那天在書房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除了皇帝和太子,無人知道。


    在塵埃落地之後,所有人都刻意的忘記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這事也成了本朝最大的辛秘之一。


    就在這樣的背景下,躺在高床軟枕上的太子梁俊帶著秘密走了,新的梁俊帶著對新世界的迷茫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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