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藥圃小院。


    知一向來起的早,雪兒也起的早,寒淩江則是一夜沒睡。早飯時三人仍是無人說話,隻是寒淩江頻頻為雪兒夾菜,惹得女孩兒受寵若驚,知一滿懷笑意。


    早飯後,寒淩江練劍,雪兒坐在木階上觀望。將近晌午,向來清靜的藥圃又來了位不速之客。


    那人穿著一身白衣,右手拿著一柄墨梅折扇,左手提著一副錦盒。還未到院門口就高聲叫道:“寒師兄在嗎?寒師兄在嗎?在下盧子俊,特意拜訪。”


    寒淩江聽聞,心道怎麽又有人找我?他快步走到院門口,一隻手搭在門扉上。隻見那位白衣少年,麵目清靈,丹鳳眼,臥蠶眉,若再長大些便是十足十的美男子。


    “在下盧子俊。特來拜訪寒兄弟。”白衣少年躬身道。


    寒淩江見他一身高貴氣,不由想到昨日的崔小袁,嘴上不客氣道:“我就是。找我幹嘛?”


    盧子俊一喜,伸手去拉柴門卻拉不動,因為寒淩江一隻手搭在上麵牽住了。


    “先說你要做什麽。”寒淩江道。


    盧子俊長哦一聲:“抱歉抱歉,是子俊唐突了。實不相瞞,子俊有事相求,特來拜訪寒兄弟。”


    寒淩江道:“莫非是要拉我進什麽幫派?”


    盧子俊奇道:“寒兄弟怎麽未卜先知?”


    寒淩江哼道:“因為昨日也來了個拉我進什麽什麽幫的。”


    盧子俊立道:“那人姓崔!要拉你進七絕幫!”


    寒淩江道:“正是。”


    盧子俊一怕大腿,吆喝:“寒兄弟,那人有豺狼之心,你可千萬別上了賊船。”


    寒淩江道:“用得著你說。”盧子俊心中一喜,又聽寒淩江道:“你也未必是什麽好人!”


    盧子俊大叫道:“子俊冤枉啊,寒兄弟!子俊和那崔大頭可不是一丘之貉。你瞧我為了來拜訪寒兄,特意起了個大早,為寒兄備下了一份妙禮。這禮物全雲隱絕無僅有,奇妙絕倫呢!”


    說著他又欲拉門進來,仍是被寒淩江攔住。


    寒淩江道:“哼!你這說辭和那姓崔的如出一轍,還說不是一丘之貉!”


    盧子俊心想不對呀,崔大頭哪有這等閑心。就算他有這閑心,也沒有我這活計啊。遂道:“那寒兄你說,在下為你準備的禮物是什麽?”


    寒淩江想也不想道:“哼!女人。”


    盧子俊愣了片刻,笑道:“寒兄哪裏話,雲隱寺裏怎麽可能有女流之輩。你看子俊提的盒子,哪放的下一個大活人。


    子俊是想寒兄弟在寺裏日日清湯寡水,定然口裏沒味,所以特意為寒兄準備了些禁食。這些可都是為兄的拿手絕活,寒兄弟一聞便知。”


    盧子俊揭開一條小縫,久違的肉菜香味噴湧而出,寒淩江頓時心醉,垂涎三尺。這時雪兒走了過來,問道:“公子的朋友來了嗎?”


    寒淩江連連點頭:“嗯!是的。”


    盧子俊初見雪兒,如遭雷劈。顫抖地指了指後者,又指了指寒淩江,一張口張得老大。寒淩江暗叫糟糕,莫非他一眼瞧出了雪兒女扮男裝,這可如何是好。


    盧子俊顫巍巍地指著寒淩江與雪兒,口越張越大,寒淩江越看越心急。隻見盧子俊用力強行閉口,喉結一滾,衝寒淩江比了個大拇指,道:“寒兄弟高啊!”


    這時身後傳來知一的步聲,寒淩江心知必是來叫自己吃飯的,遂高聲叫道:“我有事先走了,師兄自己吃飯吧。”言罷一手拉著雪兒,一手拉著盧子俊匆忙離去。


    知一到院門口時已沒了三人身影。


    ……


    葬劍湖對著懸崖的另一岸有個軒波亭,人跡罕至。眼下寒淩江、盧子俊、雪兒三人正坐在亭中,石桌上擺滿了各色菜肴,有香脆的,紅燒的,清蒸的,碳烤的,均是山間野味還有河鮮,爽滑酥嫩,肉汁四溢,更有兩壺配菜的好酒。


    兩人聊了一會,盧子俊歎道:“沒想到崔大頭色膽包天,竟敢瞞著長老偷偷攜女眷入寺。我就說以將軍為人,怎麽會安排女子來服侍寒兄。哎,雪兒姑娘也好生可憐,幸虧得了寒兄幫助,不然留在姓崔的那裏徒受欺負。”


    寒淩江入寺已久,日裏粗茶淡飯,險些忘了肉味。他此刻正大快朵頤,恨不得多生幾張嘴才是,哪顧得搭盧子俊的話。雪兒也一個勁地為寒淩江添菜盛飯,她當下人久了,也沒有插話的習慣。


    盧子俊倒不在意,話鋒迴到此番前來的本意:“寒兄弟,實不相瞞,子俊與崔大頭的目的一樣,都是為了拉寒兄進自己的幫派。


    不過子俊為人坦蕩,絕不會有崔大頭那般小人行徑。寒兄心裏明白,這件事於你我皆有利益。後年七月即是小武試,十方界也隨之開啟,你加入我們四明會正是如魚得水,如虎添翼!


    而且我乃神華盧氏之後,當今的禦政處刑部尚書盧墨甄就是我爹爹。你與將軍關係匪淺,我們可謂強強聯手,將來誰人敢與你我為敵?”


    寒淩江連連點頭,嗯了幾聲,不知道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


    盧子俊語氣誠懇,侃侃而談:“寒兄可知,如我這般出生名門兼玉樹臨風之輩,好端端的為何不去煙花富貴鄉享樂,偏要來這雲隱寺當和尚?其中厲害關係你可能不甚明了。今日我與你說道說道。”


    “你也知道,聖朝以武建國,千百年間又與北方蠻族數次發動國戰,最看重的便是習武修行之人。而今距上次兩族交戰已有兩百餘年,近十多年間異族活動又頻頻加劇,經常騷擾邊境。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新的一場國戰已成定局。屆時聖朝最需要的便就是習武的戰士了。


    所以在當今天下,文人腐儒已經不吃香了,除非你能坐上皇朝聖相的位置,但要想得到這萬萬人中隻一位的權利,又談何容易。


    況且就算是當朝兩位亞聖,如聖上親封的鎮遠大將,授勳上柱國,總攬一切軍事要務。聖相,尚書左仆射同平章事,朝廷大小政務都要經他之手,都很厲害吧。這兩人又都是聖上眼前紅人沒錯吧?你以為他們當真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才不是嘞!


    上頭還不是有祈天、除魔、降妖三司,有三個一品天師壓著。大勢既如此,我等書香子弟該如何是好?自然是順勢而為,識時務者為俊傑!”


    “雲隱寺為七脈之首,聖朝向來器重無比。凡是來這修行的人,就算被逐出門牆那也是鍍了層金的金人。到哪裏都吃香。更何況我們還不是一般弟子,是雲隱和朝廷特設的內院弟子。


    先不論小武式與十方界這座金山。你可知七脈會武?那可是舉國歡慶的盛會呀,要是僥幸闖位列前九,進了三司,你這輩子都不用愁了。有朝廷養著啊!哪裏你不能橫著走?”


    “往近看你在比賽中拔得頭籌,榮譽加身。往遠看,那可是為你入仕為官鋪上了條康莊大道,兼濟天下的大任都落在你肩上啊!寒兄你定要考慮清楚,功成名就留名青史在此一舉,未來那皇極塔中受萬人敬仰的可就是寒兄你的瀟灑法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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