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隆昌碼頭是南漢最大的碼頭,一次可以容納近百艘大型貨船。


    此時海麵上無數的船隻雲集於此,桅杆林立,漫無邊際,一片繁忙景象。


    碼頭苦力仍然忙碌著,為了生計,他們沒有閑暇去理會戰爭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


    對他們來說,即使宋軍已經攻下廣州城也影響不到他們。


    因為他們相信太陽會照常升起。


    誰當皇帝都需要勞力,尤其是他們這樣的隻知道出力氣幹活的苦力,讓幹什麽就幹什麽,不惹事,不添亂,誰會不喜歡?除非遇到北方狼族契丹人,他們或許考慮轉移。聽說塞外的契丹人和韃靼人最喜屠城,不分男女老少見人就殺!


    苦力們雖然不問政治,但是各種小道消息知道得也不少,宋軍一路南下,所至之地皆約法三章,幾乎對百姓秋毫無犯,進城的士兵對待南漢的老百姓就和對待大宋王朝的百姓一樣,不但不搶窮苦百姓的,反而劫富濟貧,開倉放糧!所以不少城池都是各地百姓主動把城門打開!為了能打開城門迎接宋軍,他們甚至直接衝進縣衙把那些平時壓榨他們的大老爺亂棒打死!他積壓的怒氣終於爆發了!


    所以越是底層的人,越是不慌!反正一無所有,沒什麽可再失去的了,怕什麽?


    真正焦慮的是那些有錢的人和有權的人。患得患失。


    聽說宋軍對待土豪劣紳可不怎麽友好,通常會帶著各種刨地的工具光顧他們的宅院,不掘地三尺挖出點什麽金銀珠寶來通常是不會離開的,至少家裏屯積的糧食那是必須要充公的。


    如果空入寶山一迴,拿什麽給南漢的老百姓發糧食?拿什麽給宋兵當獎勵?如果不及時給予宋兵獎賞,還怎麽維持他們旺盛的戰鬥力和進攻的積極性?獎勵耕戰,那是商鞅最開始提出來的,也正是從那時候開始,秦國一支獨大,最終一統天下。趙匡胤雖然書念得不多,但也專門找了不少有學問的老學究給他講曆史故事,他非常善於從中領悟出各種道理,尤其是講各個王朝的興衰史,他特別感興趣。過去他為了培養士兵的狼性,確實使了不少土匪慣用的伎倆,利字當頭,縱兵劫掠的事情難免少不了。但現在為了樹立王者之師的大旗,他不得不考慮要改變軍隊的作風。鳳九霄提出的新約法三章就很好,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這個道理自己懂得不比別人少!但如果真的一針一線都不拿,士兵的積極性勢必受到影響,所以權衡利弊,來個劫富濟貧是最佳選擇,得罪了少數,照顧了多數,讓占數量比例最最廣大的普通人受益,便是真正的得民心。那些官員嘛,全打死了或許裏邊有一個半個是冤枉的,但那也顧不上了!大局為重!正因為如此,宋軍所到之處漢軍望風披靡,百姓夾道相迎!


    天高雲淡,海天一色,今天的海風格外的溫柔,浪花不高,是個出海的好日子!


    但是今天想出海的人難免也太多了!


    本就熙熙攘攘的碼頭上突然間猶如潮水一般又湧入一大群人,浩浩蕩蕩,雞飛狗跳,赫然竟是一隊數百人的禁衛軍頭前開道,後麵是皇帝的龐大儀仗隊!皇帝坐著龍輦,摟著又黑又肥的波斯女媚豬出現在眾人視野。


    後麵浩浩蕩蕩竟然跟了黑壓壓一大片文武百官。


    百官之後是無數的商賈!


    大車小車,大包小包。


    人山人海,人潮洶湧,人聲鼎沸,人滿為患。


    縱觀廣州貨物進出史,即使最繁忙的一天,碼頭聚集的人數也不及今天的十分之一!


    今天聚在這裏的除了達官便是顯貴!


    他們之所以拖家帶口地趕到這裏,就是因為皇帝今天要跑路了。他們也要跟著跑。


    劉鋹在廣州城頭上直接就被宋軍的滔天氣勢給嚇尿了!他根本連哄人的話都懶得說,轉身就跑了!他根本不考慮城頭之上那些士兵的感受,他就沒想過,他放棄了城池,放棄了地盤,無所謂,但是他放棄了南漢的守城卒,而且是臨陣脫逃!這讓守城的弟兄們情何以堪?人心都是肉長的,他根本想不到,他剛走,城頭之上便已經亂了套!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劉鋹逃跑的事,一夜之間便傳遍了整個廣州城!


    城裏幾乎所有有錢有勢的人都聞風而動!


    他們怕宋軍進城之後將自己洗劫一空!


    當劉鋹趕到這裏的時候,五牙龍船早已恭候多時。


    劉鋹拉著媚豬,身後跟著媚羊,媚牛、媚貓、媚狐等一共十媚女,浩浩蕩蕩殺向龍船!


    周邊的禁衛軍不少人也是頭一次見到那個傳說中的媚豬,果然又黑又胖,掉在煤堆裏都找不著!


    不過那波斯女子的眉毛彎彎,嘴唇厚重,加上那一身的豐腴,讓人看了不禁心生蕩漾!


    一些王公大臣也拖家帶口地跟在皇帝後邊,對於老百姓來說真是難得一見的場景!


    龍船氣勢磅礴,船頭是一個巨大的龍頭,猙獰無比,透著無上的威嚴!誰能想到,它如今竟然要運送一個逃亡的皇帝!


    另有幾百艘船隻都早已被達官顯貴的手下包下了,隻等雇主上船了!船老大們如今坐地起價,賺了個盆滿缽滿!平時他們被這些人剝削得都快要跳海了,現在機會來了!誰要是還敢耍橫的,老子直接不靠岸!耗死你!看誰急!當大把的銀子擺在自己的麵前時,船老大壓抑多年的悶氣終於釋懷了!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


    無數的不良人遊走在人群之中,眼光銳利如刀鋒,四處掃射,防止刺客的出現!


    他們自小就被灌輸“忠君愛國”的思想,無論國主有多昏庸,有多殘暴,都是不容置疑、不容辜負的!不能將這種思維灌輸到這些自小就刻苦培訓的不良人的骨髓裏,總教頭就是失職的!南漢雖然朝政腐敗,但是不少分支體係相對獨立,所以反而運轉較為正常!就比如負責救火的潛龍組織,都相對高效。


    此時廣州城頭之上,蟒袍太監看著空無一人的城頭,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他突然悲從中來,竟然淚流滿麵!


    太特麽滑稽了!


    偌大的一個廣州城,滿城數萬守軍,竟然連一個照麵都沒打竟然跑光了!


    他如今獨身一人麵對宋軍虎狼之師,嗬嗬,此情此情,當豪氣幹雲,還是悲從中來?


    他突然想到了當年諸葛空城對司馬的佳話!


    難不成自己今日也唱上一曲空城計?可惜身邊無古琴啊,不然老子也來一段千載悠悠的十麵埋伏!


    他站在垛牆後麵,從萬軍當中看到了那一抹白衣!


    白衣如雪,大袖飄飄!


    鳳九霄!


    蟒袍太監嘴角抽搐。


    這個少年的簡直是個妖孽!武功高得邪門!朱五公子竟然不敢和他照麵,望風而逃!


    怎麽辦?


    正當他還在猶豫,身後腳步聲傳來,那個熟悉的小太監的聲音響起,“你還等什麽呢,不抓緊開城門?”


    蟒袍太監迴頭,隻見小太監一臉嚴肅地看著自己。


    “我現在開了這門,算是獻城嗎?”


    小太監眉頭一皺,似乎沒想到這老東西這種時候還敢胡思亂想!獻城,那可是天大的功勞!


    蟒袍太監嗬嗬一笑,“我開個玩笑!”


    小太監突然心中一動,眼睛裏透著詭異地的光芒,“我若證明是你主動打開的城門,他們會信嗎?城下可連一個守城的南漢士兵都沒了!”


    蟒袍太監也邪魅一笑,“隻要我能立下獻城之功,有我一口吃的,自然就有你一口吃的!”


    小太監嘴角露出陰狠的弧線,“一言為定!”


    蟒袍太監道:“我若食言,天打雷劈!”


    “你怎麽打消潘美的疑心?”


    “我自有辦法!”他突然掏出一支短笛,吹了起來!


    笛聲悠揚,聲傳數裏,不一會城頭上竟然上來了幾十個漢子!


    蟒袍太監停止吹笛,對眾人說道:“你們迅速找到守軍,全部毒殺,一個不留!”


    “是!”這幾十人轉頭就消失了!


    小太監瞳孔收縮!


    他沒想到蟒袍太監竟然還有另一個神秘的身份!


    剛才那些人分明都是武功高強之輩!而且絕對不是太監!


    “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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