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下午,趙岩便將蕭敬業召進垂拱殿,然後將黑娃告禦狀的事情告訴了他。


    “陛下,此事交給微臣即可,最多七日,我定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蕭敬業拱手道。


    他的敬業態度,大周的一小半官員都是望其項背,而另一大半官員則是望塵莫及。


    趙岩對蕭敬業的執行能力絲毫不擔心。


    翌日,天大亮。


    大慶殿,眾臣齊聚。


    趙岩收到武帥楊興懷的遠程奏折,他已經和神策軍匯合,目前,邊境防線已經布置完畢,至少在開春前,北蒙軍不會來攻,而他們也開始返迴了。


    與此同時,一幅由北蒙少帥額爾古親自繪製的畫作,出現在趙岩的龍案之上。


    此畫名為:《溪畔坐石圖》。


    畫工依然很是粗鄙,若放在大周的街攤上,不注明是北蒙少帥額爾古所畫,一副五文錢都沒有人買。


    畫作展現的是:額爾古身穿北蒙長袍,手持馬鞭,坐在一塊大石之上。


    而大石上有一個勾勒痕跡明顯的漢字:岩。


    岩,即趙岩。


    此話的意思很明顯:額爾古代表北蒙,趙岩代表大周,北蒙必然會騎在大周的頭上。


    趙岩看到此畫,有些哭笑不得。


    北蒙以武建國,向來崇武輕文,即使是皇族,認識的字都比不上大周一個六七歲的孩童。


    沒想到這個以狂暴勇猛著稱的北蒙少帥額爾古,還是擁有很強惡趣味的繪畫愛好者。


    大周的文臣們看到這幅畫,瞬間就炸鍋了。


    這種炸鍋,不是憤怒,而是興奮,無比的興奮。


    打架是打不過你。


    但論起罵人。


    論起用技巧罵人。


    論起罵人不帶髒字還能罵死人。


    大周的文官們,完全是宗師級別的水平。


    此時終於擁有了可以施展進攻火力的舞台,他們自然不會放過。


    “陛下,微臣覺得我大周應迴敬一幅畫作,畫作的內容微臣已經想好,在一方高高的磐石下,壓著一根形似馬毛的蒲葦。我大周是磐石,北蒙為蒲葦。有詩雲:磐石方且厚,可以存千年;蒲葦一時紉,便作旦夕間。這意味著我大周千秋萬代,而北蒙用不了多久就會滅亡。又有詩雲: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這意味著,我大周居於天下正位,北蒙不過是個小妾罷了!”


    一個禦史搖頭晃腦地說道,顯然對自己的創意很是滿意。


    “微臣覺得,我大周可寫一首藏頭詩還擊北蒙,隻要陛下道出藏頭之句,臣定然能夠吟得一首好詩!”集賢院的一名文官自戀地說道。


    “陛下,臣擅長雕刻,可雕刻一尊額爾古跪地膜拜大周的雕像來,將其運到邊境,以揚我大周國威。”


    “陛下,論起畫工,滿朝文武無人能比得上微臣,微臣懇請畫一幅《北蒙滅絕圖》來迴擊敵國!”


    “臣以為,我們可送北蒙一方小葉紫檀盒,而盒內我們裝上一坨幹牛糞。小葉紫檀盒代表著我大周的貴重,幹牛糞表示我們對北蒙的鄙視!”一個武官激動地說道。


    說完之後,周邊眾臣都自覺地遠離他了幾步。


    這個建議,聽著就讓人惡心。


    正常人誰閑著能幹出來這種事兒。


    “陛下,微臣覺得我大周乃禮儀之邦,若也以畫作迴擊,並彰顯不出大國氣概,微臣覺得,可有我禮部撰寫一篇駢體賦,廣布天下,擬撰名為:北蠻傳。內容可取材於民間那些講述弑父娶母、殺兄霸嫂的小說,以此徹底毀掉額爾古的形象。”禮部侍郎高昂著腦袋說道。


    聽到這個建議,趙岩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個禮部侍郎真是不講禮,頗有寫網絡小說的天賦啊!


    官員們對此樂此不疲,紛紛獻計,眾人想出的主意,一個比一個怪,一個比一個有想法。


    趙岩坐在龍椅上,望著下麵討論的熱火朝天的群臣們,心中不由得感歎:怪不得大周被人欺負呢,這群大臣原來將心思都用在了勾心鬥角上了。


    半個小時後,趙岩叫停了眾人,然後告知眾臣,說他心中早有主意,不過此計不可公開,然後便退朝了。


    而退朝之後,眾臣子們依然是充滿熱情,趴在宮殿的走廊上就寫起了折子,內容自然是如何迴擊那份溪畔坐石圖。


    不多時,趙岩的龍案上便擺滿了各種折子,有的甚至還畫出了示意圖。


    而趙岩早就想好計策了。


    他拿出一張白紙,在上麵畫了一個圈,然後蓋上玉璽,折疊後,將其封在一封信殼中,信封外寫道:北蒙少帥額爾古親啟。


    然後,便讓下麵的禁軍傳往北蒙了。


    而朝堂群臣無人知曉趙岩到底寄出了什麽。


    蕭敬業還為此還專門詢問趙岩。


    趙岩隻是笑著答道:朕隻能告訴你,待額爾古看到信件,絕對會吃不好,睡不香,甚至還會生病。


    蕭敬業聽的一愣一愣的,隻得高唿:“陛下英明,計策定然非比尋常!”


    作為文官之首,蕭敬業偶爾也是會拍拍馬屁的,並且總是恰到好處,讓趙岩頗感舒服。


    ……


    五日後,慶州,天剛蒙蒙亮。


    在一處布防嚴密的深宅大院中,三十多位身穿黑色緞麵皮襖的謀士從大廳中走了出來。


    他們乃是北蒙少帥額爾古的謀士團,擅於軍事謀略,地位非常高。


    在北蒙軍中,隻有額爾古能夠指揮他們。北蒙軍能打到黃河口,這些人可謂是功不可沒。


    不過現在,這些人各個都帶著黑眼圈,一臉疲態,不時還打著嗬欠。


    打仗時,他們都沒有通宵達旦過,但這兩日,因為趙岩的那封迴信,他們已經一天一夜都沒有睡過了。


    北蒙少帥額爾古更是心情焦躁,吃不下,睡不著。


    他實在想不通白紙上畫個圈,然後又蓋上玉璽,到底是什麽意義。


    按照大周的“能說不能打”的調性風格,在這種文鬥中,幾乎是很難會落入下風的。


    並且玉璽代表著大周至高無上的權威,肯定不會胡來。


    故而,那個紙上畫圈又蓋玉璽,絕對是有深意的。


    就在眾謀士們準備去好好睡一覺的時候,大廳裏又傳來額爾古略顯急躁的聲音。


    “一個時辰後,我們繼續討論!武鬥我們敗給了蒼天,文鬥絕不能敗給大周!”


    額爾古的求勝欲極強,他不但要參透白紙畫圈的意義,還準備再畫一幅能夠壓倒大周的畫作來。


    正所謂,越缺少什麽,就越炫耀什麽。


    北蒙國曆代來已經吃了很多沒有文化的虧了,故而額爾古這一次一定要贏。


    如果讓趙岩看到這一幕,絕對會笑得合不攏嘴,並認為自己是個天才的。


    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敵方主將與眾謀士,夜不能寐,苦思冥想,甚至有可能心情鬱結。


    這在大周的曆史上,可沒有一人能夠做到。


    紙上畫圈和加蓋玉璽,本就是他的隨意之作,沒有什麽意義,對方想要從裏麵猜出一些隱喻,那自然是無跡可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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