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二姐和姚四娘迴來得早,那時晏姐兒和碧羅還沒有迴來。晚間的時候,苗二姐親自做了碗芝麻糖心湯圓往蘇瑜屋子裏去,一邊遞去碗,一邊說起在大街上閑逛時聽到的閑話,“聽說這城中有個乞丐窩,丟了個孩子,那孩子的祖母還死了,真是不知道這事是不是跟那些喇嘛有關?”


    湯圓軟糥香甜,又不太燙,蘇瑜很喜歡吃,“乞丐窩的人多半不會有人主意,肯定也不會有人報官了。”


    苗二姐搖搖頭,“隻可憐了那孩子,現如今也不知在何處?”


    這個消息蘇瑜早就知道了,約莫就是倉措喇嘛那夥兒人幹的,這拉克城的城主拜亞與黃衣仙師和倉長虹喇嘛之間肯定有利益勾結,隻是現在越來越靠近北國王城,練丹藥這種事情多數都應在某些有特殊癖好的人身上,在事情還沒徹底查清楚之前,他們還不能輕舉妄動。


    “晏姐兒迴來了嗎?”


    “阿依拉的家與咱們住的客棧有些遠,約莫還要些時候。”一旁的雪嬌輕聲笑應。“姑娘若是著急,奴婢就去迎迎。”


    “有碧羅跟著,還有暗衛跟著,想來也出不了事,無妨,等她玩夠了自己就迴來了。”蘇瑜又咽了一口湯圓,想到了那個讓晏姐兒教做好人的索南,“那個喇嘛今日可還規矩?”


    “嗬嗬嗬。”雪嬌連著笑了好幾聲,“他拿著昭姑娘的話本子看了整日,愣是一半都沒翻到,咱們的護衛實在看不下去了,一問才知道,他認的字根本就不認識幾個。抓耳撓腮半晌,還在開始的那兩頁上打轉。他甚至氣得把書扔了,與護衛動起手來,說要麽殺了他,要麽放了他,他絕對不要看書了。可他又打不過咱們的護衛,最後又隻能把自己扔掉的書撿起來重新開始看。”


    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了,可以想見索南的臉色有多絕望。他還不知道他的同夥兒正商量著要怎麽取他性命吧,知道了會更絕望。


    再晚些時候,晏姐兒和阿依拉玩得很開心,心滿意足的迴來了。同桌用膳時她一個勁兒的說阿依拉和阿依拉家的事,“他哥哥沒有被果在木頭房子裏,手腕上有兩道劃傷,看著真可憐,好在他的命算是活下來了。現如今吃了藥,精神也好了不少,阿依拉可開心啦。阿娘,你不知道阿依拉家還養了三個小羊,毛絨絨的,摸著可真舒服,阿娘,我能不能也養一隻小羊?”


    蘇瑜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反問她,“你要是養了小羊,那被你帶迴來的索南怎麽辦?你不是還要教他做個好人嗎?你要是養了小羊,哪裏還有時間再去教索南?”


    是了,她還有這麽個任務呢!晏姐兒像是突然才想起有這麽個人似的,她幾口扒完碗裏的飯,“我讓他讀書,現在去讓他背給我聽。”


    灝哥兒眼睛都不眨的看著自家的傻妹妹離開,然後扭頭疑惑的看向父皇,“她自己都不認識幾個字,怎麽知道索南背的書沒有錯?”


    宣祈拿筷子的手一頓,然後皮笑肉不笑的迴答,“或許晏姐兒有她自己個兒的辦法呢?”


    自己個兒的辦法?反正灝哥兒是不相信的,不過他可以好奇,於是他也趕緊扒著碗裏的飯,著急去看熱鬧。


    晏姐兒到索南屋子外的時候,看著他的護衛正抱著碗幹飯,看到她來了,立即擱下碗來行禮,“見過晏姑娘。”


    阿娘說護衛們辛苦,絕對不可能怠慢,所以他們的護衛都吃得很好,頓頓有菜有肉,她甚至都覺得趕車的車夫這一路出行不僅沒瘦還胖了一圈兒。這會子晏姐兒掃了一眼護衛碗裏的豐富飯菜,不家個鴨腿放在最上麵呢。


    “索南人呢?他吃了嗎?我來看他背書了。”


    護衛微微躬著腰,眼裏是止不住的笑意,“在屋裏呢,姑娘請進。”


    於是護衛一推開門,晏姐兒就看到桌子邊的地上坐著個形容枯槁的男子,才一天的功夫,他便眼窩深陷,雙眼無神,兩頰都凹進去了,手裏拿著一本書,嘴裏來迴念著:“姑娘,小生有禮,姑娘,小生有禮,姑娘,小生有禮……。”


    灝哥兒扒完飯匆匆趕來,看到索南的模樣嚇了大跳,微微側目問晏姐兒,“瞧瞧,你都把人逼瘋了。”


    晏姐兒茫然的偏著小腦袋,一臉的不解,“不就讓他讀個書背個書,怎麽就變成這樣了?父皇讓我練字貼我都沒變這樣啊!”


    灝哥兒撫額搖頭,“你要是不想讓他死,就放過他吧,不要讓他讀書背書了。”


    晏姐兒不想讓索南死,他還沒學會怎麽當一個好人呢,“好吧,不讓你背了。”


    一聽到這話,索南的眼珠子才轉了轉,仿佛恢複了一線生機,嘴裏的:“姑娘,小生有禮。”也不念叨了,然後虛弱的開口,“你殺了我吧,我不要背書。”


    “跟你說過了,讓你讀書背書是讓你明理的,不明理怎麽做個好人?”


    晏姐兒煞有其事的教訓起索南來,灝哥兒則一臉戲謔的看著晏姐兒,這話前半截聽著好耳熟?不正是父皇對她說過的話,她竟現學現賣到索南身上了。


    有護衛給索南端來一碗飯,索南接過碗就開始狂往嘴裏送,看著他這餓死鬼投胎的樣子,晏姐兒扭頭問給他送飯的人,“他今天一整天都沒吃飯嗎?”


    “小主子你讓他背書,他背不會,哪裏有時間吃飯?”


    這話令晏姐兒陷入了更深的迷茫,她看著沒有看書的索南在丟開書之後眼裏重新聚積了光,那些凹陷下去的眼窩和臉頰又奇怪般的都鼓了迴去。


    天漸漸黑了,帶著些餅香的氣息在兄妹二人的鼻息間掠過,晏姐兒有些懵懂的抬起頭,“哥哥,你說怎麽我教小狗啃骨頭,小狗那麽多就學會了,為什麽教人做個好人就那麽難呢?”


    這麽富有哲理的話從晏姐兒嘴裏說出來,實屬難得,可惜被問的他也隻是個小孩子,沒辦法迴答。“我也不是很懂,你要是真想弄明白,就去問問大人吧。”


    一碗飯下肚,索南直覺得自己又滿血複活了。為了不被那個小煞神折磨,他真的好想逃走啊!可吃過飯沒過多久,他就被綁起來丟到院子裏,幸好現在的天兒夠熱,否則他晚上還不得被凍死?


    終於,整個客棧籠罩在一片寂靜的時候,他找到了機會,那個看著他的護衛不知道去了哪裏,他緊張的扭動著身軀,想把綁在自己身上的繩子給掙脫開來,不經意間就看到對麵的屋頂上趴著一道人影,正向他招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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