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不敢答話了,他與黃祖越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是巴著心腸希望縣令大人前程似錦的。


    “大人,要不要屬下到上頭那裏去走動走動,說明一下情況,興許上頭憐憫,不會怪罪大人你呢。”


    “現在欽差大人還在府城呢,要是發現師爺你往上頭去,萬一發現了些什麽,可怎麽得了?”


    縣令大人說得有道,但師爺也並非真心想到上麵去走動,隻是他不表明一下態度,會讓縣令大人覺得他是無用之人。


    “快快派人到驛館那裏去盯著,一旦驛館有什麽風吹草動,立即來報。”


    “是,是。”


    師爺連連拱手應是。


    且說宣瀚隨著顏末去到衛隊營,坐下歇了一會兒就見一名副將帶著個臉上是傷,手臂掉在脖子上的青年男子走進營帳。一看他就是個鄉野村夫,直顧跪在他麵前,也不敢抬頭看,磕起頭來。


    “這位是欽差大人。”


    顏末冷冷的說了一句。


    一聽是欽差大人,村夫嚇得把頭垂得更低了,“小人桂家村萬吉給欽差大人磕頭,見過欽差大人。”


    “行了,你好好跪好了。”宣瀚在想他臉上的傷都如此明顯,身體上的傷肯定也不淺,“聽說你有大冤枉,說來我聽聽。”


    萬吉聞聲,鬥膽抬起頭來,眼淚順著紅腫的淤青臉龐往下滑,“求大人替小人申冤啊!”


    顏末不想他這樣磨嘰,出聲打斷他,“讓你說事情,不是讓你來哭的。”


    “是是是。”連連點頭之後,萬吉開始敘述他這幾天的遭遇,“小人一家住在桂家村,這府城並不遠。也不知怎麽迴事,今年的稅糧交得特別的多,鄉親們抑或並不出來,官府就讓我們鄉親拿銀子去替,可都是鄉下村漢,哪裏來那麽多的銀子?逼得緊了,逼得急了,我們村有幾個漢子就與來催稅糧的捕快起了衝突,原本仗著我們是良民,又有多勢眾,捕快不敢來硬的,隻會見我們逼得急,把我們的心意反應到縣太爺麵前去。可沒料到那幾個捕快不但不替我們這些鄉親傳幾句公道話,還拔了刀,當即就死了好幾個人,全是村子裏的精壯漢子,家裏的頂梁柱啊!這其中就有小民的大哥萬祥。那些死了男人和兄弟的鄉親們也不知從哪裏聽說欽差大人在府城,就想一起求到欽差大麵前來申冤,可這消息被村子裏那些盯梢的二流子給流出去了,捕快迅速把那些死掉鄉親的屍體給搶走了,不讓他們入土為安,更不準鄉親們到府城到大人您麵前申冤,要是誰家不聽話,誰家的屍體就會被扔到亂葬崗被野狗啃食。”


    萬吉越說越難過,不停的擦著眼淚。


    那麽問題來了,宣瀚問,“那你怎麽就不怕你大哥的屍體被丟到亂葬崗被野狗啃食呢?”


    萬吉再一次擦了眼淚,說道:“小人的大嫂懷了孩子,也因為大哥突然枉死這樣受到刺激流產了,她說大哥的仇不能不報,真要讓人發現了,她就到亂葬崗去與野狗搶大哥的屍體,大不了和大哥一起死。大嫂尚且如此堅強,小的豈能不跟隨其後。於是小的趁著下半夜的時候,躲在賣柴人的板車上,這才從村裏逃了出來。欽差大人,求你一定要為我們這些窮苦的百姓申冤啊!”


    事情的經過宣瀚已經知道了,他揮手示意賀風將人帶下去,抬頭對顏末說:“快速派人去查證,如果是事實,那本殿就要搭好台子,讓某些人準備好唱大戲了。”


    傍晚的時候,宣瀚才從衛隊營迴了驛館,但是卻沒傳出任何要離開府州的消息出來,黃祖越等得心浮氣噪,師爺還在他耳邊聒噪:


    “大人,糧商那邊又派人來催了。”


    “不是告訴他們,隻要欽差大人一走,就給他們發貨嗎?”


    師爺一臉的為難看著黃祖越,“說是這樣說,可大人你也應該知道,糧商要是沒有糧還怎麽做生意?他們催得急,肯定也是手裏的餘糧開始不足了。”


    “本官管不著。”黃祖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態度,“說讓他們等著,就讓他們等著。”


    “大人。”師爺急得腦門上直冒汗,“大人,你可不能意氣用事啊!真要是把那些糧商得罪了,把咱們告到欽差大人那裏去,咱們可就完啦。”


    黃祖越氣得順著粗氣,腦門上青筋突起,“那你說怎麽辦?”


    師爺想了想,也沒想出個具體的辦法來,隻說:“那屬下先私下約見那些糧商,好好安撫安撫吧。”


    除了此計,黃祖越也想不到別的什麽辦法,揮了揮手,“你快去安排吧。”


    師爺走出縣太爺的書房,抬頭望著灰蒙蒙的天,他覺得自己好難呐。自從欽差大人來了府州,他就沒睡過個囫圇覺。


    剛走出縣衙大門,捕頭趙甲朝他跑過來,“師爺。”


    師爺點點頭,“趙捕頭跑得這滿頭汗,莫不是又出了什麽事?”


    趙甲左右看了看還有路過的行人在走路,不由得壓低了聲音,並在師爺耳邊說了幾句話。


    師爺聽完整個臉都綠了,在縣衙門口的燈籠的映射下顯得特別詭異,“你說什麽?不是讓你把人都給看好了嗎?怎麽還有人跑掉了?”


    趙甲也氣得捶胸頓足,“百密一疏,百密一疏,都怪那些賤民屬蓮藕的,有八百個心眼子,我這一時不宗,就讓他鑽了空子。”


    “你別在這兒跟我扯那麽遠,人呢,知道在哪兒嗎?”他一直在找機會告訴縣太爺發生的這件大事,但這幾天縣太爺焦頭爛額,他也一直沒機會說,這樣是知道了,還不知得氣成什麽樣呢。


    “不知道,就是怕他進府城找至驛館門前鬧去。”


    趙甲有些心虛的不敢看師爺,師爺指著趙甲,真想一手指頭把他腦門給戳穿了,“你呀,真不知道說你什麽好。現在縣衙裏本來人手就不夠,你還盡給縣太爺惹是生非,我問你,你是捕頭當膩了,還是脖子上的腦袋太沉,不想要了?”


    捕頭他沒當膩,脖子上的腦袋也不沉,可這事的確怪他的那些手下失了分寸。


    “哎喲,我的好師爺,你就別太怪我,快替我想想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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