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蓮沉默了,當初阿爹要是認下柳如龍,或許現在賀家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有婆子在門前喊,“大夫人,小伯爺迴來了。”


    賀異一進門,就見賀蓮蓬頭垢麵的跪在苗氏麵前,真的迴來了,看見本人他才鬆了口氣。


    現在兒子平安迴來,苗大夫人心裏的氣性兒也按耐不住。以往小伯爺迴來她想來熱情相迎,可今次她坐著沒動。但賀蓮作為小輩自是不敢,又朝著賀異的方向磕了頭。


    “阿爹。”


    “哼。”賀異冷哼一聲,然後落坐在上首的另一個主位上,“瞧瞧你現在這樣子,像什麽話?讓外人瞧見了,還不得笑話裏經不起事,毫無擔當。”


    賀蓮委屈的低下頭,苗大夫人卻不幹了,“這人才將將迴來,衣裳都沒換就到我跟前兒來認錯了,肯定是知道錯了,小伯爺又何必在嚴詞訓叱他呢?”


    聽得出來苗大夫人語氣裏的不高興,但賀異並不在乎。出了這樁事的原因在他,否則賀蓮也不會有此劫苦,苗氏要是不生氣不惱恨,就不是她了。


    “慈母多敗兒,你養得好,竟被個戲子利用,如今我卻是連訓叱一下也不成了麽?”


    “你……。”


    苗大夫人本來是很生氣的,可是偏偏又覺著小伯爺說的話有道理,她無力反駁,把唇抿得緊緊的,心中生著悶氣。


    賀異有些得意,這麽些年了,這苗大夫人還是外強中幹沒變過。


    “你下去把自己這一身臭汙垢洗洗幹淨吧。”


    父親發了話,賀蓮立即起身離去,本來他留在這裏除了被訓就是被訓,還不如先離開。


    待到賀蓮一起,苗大夫人就開始釋放心裏的怨氣,“小伯爺打算將那柳如龍如何?”


    賀異拿眼斜向苗大夫人,覺得她問這話問得太過莫名其妙。夫妻兩個生活了大半輩子,他是什麽脾氣她會不清楚?非得這樣問,無非是想聽他認錯罷了。


    “他姓柳,與我有什麽相幹?”


    “小伯爺嘴上這麽說,但那姓柳的會是這樣想嗎?他要真覺得自己姓柳,哪裏會鬧這麽一出出來?現如今他還留在京城呢,沒有達到目的,恐怕沒那麽容易放過伯府,小伯爺還是早些想對策吧,省得屆時鬧得滿城風雨,讓人看盡笑話。”


    賀異什麽也沒說,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苗大夫人這番話讓他很不高興。


    關嬤嬤看著小伯爺拂袖而去,連忙上前言道:“小伯爺心中是有數的,大夫人何必拿話試探和刺激他呢?”


    苗大夫人深吸口氣,“我知道是要忍著的,可是我心裏憋著一口氣,怎麽也控製不住,就想把這口氣說出來,不說出來我像是要被憋死似的。”


    關嬤嬤很能理解苗大夫人此刻的心情,要是換作她知道丈夫在外頭有個兒子,還瞞了她這麽些年,她手裏的棍子肯定早就掄過去了。可是大夫人不同,她是伯府的當家主母,她的顧及的,在乎的實在是太多了。


    賀蓮迴到屋裏的事很快就傳到了海幸那裏去,她十分好奇的盯著傳話的石媽媽:


    “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我還以為他為了那個戲子會多熬幾日呢。”


    石媽媽很不愛聽自家姑奶奶說這樣的話,畢竟是姑爺呢,哪個女人真願意自己的丈夫心裏裝著別的女人?“奴婢倒是覺得姑奶奶你現在該過去瞧瞧,先前姑爺離府,你可是傷心難過到眼睛都哭腫了的,可那時姑爺心裏還裝著那個戲子呢。如今姑爺單獨迴來了,說明那戲子迴府再無望,姑奶奶正好可以趁這個時候多攏攏姑爺的心,夫妻二人要有感情,養個孩子才是正理。”


    桌案上的茉莉香散著淡淡的煙,石媽媽說得有道理,海幸聽進去了,但心裏多少有些不甘。


    “唉,為了這麽個上不得台麵的男人,本姑娘還要去哄他,真是不甘心。”


    “姑奶奶這個時候可別心高氣傲,既然已經是這伯府的二奶奶了,就要坐穩這二奶奶位置才是。”


    石媽媽邊說邊示意春兒給海幸梳洗妝扮。


    海幸卻是推開了她,“你幹什麽呢?我可是一知道丈夫迴來就馬上衝過去看他的賢妻,他不在府裏,我哪裏有心情梳妝打扮?”


    石媽媽一拍腦門,“瞧我,真是糊塗了,還是姑奶奶想得周到。那姑奶奶趕緊去吧,聽說這會子苟兒正給姑爺提水沐浴呢。”


    海幸的臉有些微紅,瞪了石媽媽一眼,然後羞羞臊臊的出門了。


    此時的賀蓮已經躺在了浴桶裏,腦袋裏卻滿是這兩日的曲折遭遇。哪怕是知道了嬌娘是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接近他的,他心中雖然氣,卻也做不到真的恨她,畢竟最後是她救了自己。


    現在他已經脫險,也不知道柳如龍知道是嬌娘和旺兒放了他,會怎麽對嬌娘和旺兒?


    還有阿爹,就算柳如龍不為難嬌娘和旺兒,阿爹不會放過柳如龍,自然會連累福榮班,如此也會連累嬌娘。


    唉……。


    賀蓮在浴桶裏心煩意亂,實在不知道要把嬌娘怎麽辦。


    這時他徒然聽到海幸的聲音,心裏又忍不住揚起一番愧疚。


    “夫君,夫君你迴來啦。”


    海幸且說且往裏去,他們是夫妻,這點便利還是有的。


    賀蓮一見她兩眼淚汪汪的,臉色也很憔悴,就不也直視海幸的眼睛。


    “呀,夫君,你手臂上怎麽有那麽長一道紫痕,這是出什麽事了?是哪個奴才沒用心服侍?”


    瞧著海幸慌亂又焦急的模樣,賀蓮連忙拉住她的手,說:“娘子,你別囔喊了,明明是我對不住你,你還如此擔心我,我這心裏真是過意不去。”


    “夫君說什麽呢?雖然我不知道夫君在外頭出了什麽事,但妾身心裏是有準備的。夫君既是想與嬌姨娘好而放棄妾身,那肯定是嬌姨娘比妾身妥,比妾身好。隻要夫君高興,妾身怎麽都是願意的。妾身願意等夫君,若是有一日夫君迴心轉意了,迴到府裏一定能見到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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