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正是楊太傅的壽辰,楊氏這一夜要歇在太傅府主事,正打算出門,見著兒子走進來,看見他腦門上寫著官司,便道:“因著海府那邊秦老夫人派人送來道歉禮,我處置了一會兒才耽擱了些時候,太傅府那邊已經派人來催過了,我得趕緊走,你送我出門吧,有什麽事路上說。”


    於希梵點點頭,跟著阿娘身邊出了瑞福院。


    “阿娘,我想在外祖父的壽宴過後單獨出去立府了。”


    楊氏腳下一頓,沒立即說話,那婆子連忙將前後左右的使役仆婦都遣走,自己也走得遠遠的。


    楊氏這才道:“你怎的生了這樣的心思?”


    說完這句話,隱約中又好像知道是為什麽。


    果然,她語聲一落,就聽於希梵猶豫著開口,“自從珍姐兒嫁給了我,海府那邊總是有事沒事前來找麻煩,不是要物就是達事。珍姐兒說這樣的事往後還不知道有多少。父親雖說待兒子猶如親生,但兒子畢竟非是姓蘇,日子久了,恐生怨懟,且對國丈府的名聲也不好,這才與珍姐兒商量了,想著等到外祖母壽宴一過,便開府出去。”


    楊氏知道了原因,也能理解這小兩口的心思,可她不能點這個頭。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這事你得跟你父親去說。他若是點頭,我便沒意見。”


    說完,楊氏重新起步。


    於希梵默默送阿娘出府門,扭身又去了蘇宗耀的書房。


    蘇宗耀閑來無事正在練


    字,說起來很慚愧,他的字還沒有楊氏寫得好,所以在見識過楊氏寫的請貼上的字之後,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練練了。


    得到下人稟報說於希梵來了,他慈祥的笑著讓他進來。


    但他不好意思讓於希梵知道自己練字是因為他的母親,於是在他進來的時候就把筆擱下,“你來尋我可是有事?”


    於希梵恭敬的作了一揖,他對蘇宗耀一直都很恭敬,“父親,兒子是有樁事要得到父親允準。”


    見於希梵這麽重視,蘇宗耀也從書案後走出來,帶著他走到一旁的小桌幾邊,又吩咐侍從上茶,“什麽事?”


    於希梵就將想在楊太傅壽宴過後搬出國丈府別居的事說了。


    蘇宗耀捋著胡眉聽完後,認真的想了想,“此事你阿娘可知道了?”


    於希梵到底不是他親生的,有時候他做不得全主,所以先問楊氏知不知道。


    “兒子已經向阿娘提過了,阿娘說讓我來跟父親說說。”


    這也算是對自己尊重,蘇宗耀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隨即言道:“能跟為父說說你突然想搬出去的原因嗎?”


    “是。”於希梵點了點頭,“說起來有些難以啟齒,這大半年裏海府那邊時常有事過來添麻煩,不僅累得珍姐兒身體不適,也給國丈府的聲明也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兒子和珍姐兒心中很是過意不去。而且海府那邊情況特殊,往後要到府上來的機會肯定還很多,我和珍姐兒都不想


    給國丈府添麻煩。”


    錢氏來府裏大鬧把海珍氣得大動胎氣這件事他是知道的,今日海幸又帶人上門來滋事被楊氏狠狠教訓一通的事他也清楚。海府大房這一家子人,真是個個都不是省心的,不怪於希梵憂心衝衝想搬出去。


    “梵哥兒,你是個孝順的孩子,這些年來府裏大小事情你沒少出力,上孝祖母,下教幼弟,你都做得很好。雖說你不是我親生的,但我卻從未拿你當過外人。要搬出府去這種話以後就莫要再說了。”


    “可是……。”


    “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麽,完全不必,你既是喊我一聲父親,那我便是與你禍福共擔的家人,既是一家人,就不該別處而居。再說了,珍姐兒的肚子那麽大了,怎的好挪動?”


    簡短的兩句話,聽得於希梵心中很是感動。


    他能感覺到蘇宗耀是真的接納他的,這府裏的大事小情他從未有意避過自己,所以他才有機會出一份力。而且他還從珍姐兒那裏聽說過,阿娘說父親在為毅哥置辦田地莊子、鋪子、宅子時,都會給他也置辦一份,現如今地契房契一並都存在阿娘那裏,隻等珍姐兒把孩子生了,一切事項理順之後,便全交由他們小夫妻打理。


    一碗水端平,父親是真的把他當親兒子疼愛的。


    於希梵徒然跪在地上,朝蘇宗耀重重的磕了個頭,“父母在,不遠遊,都是兒子不孝,不該生出這種心思讓父親擔憂


    。”


    “你起來吧。”蘇宗耀扶起於希梵,這孩子知道感恩,他也很高興,“你也是要做父親的人了,為父的這番心意,你現在不會深刻明白,來日也會明白的。”


    “是。”


    又示意於希梵落坐,蘇宗耀別開了話題,“我倒是一直沒機會問你,明日就是你外祖父的壽宴,你準備送份什麽禮?”


    於希梵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兒子抽空去淘的一方溪花硯。”


    溪花硯?溪花硯是取深山溪邊之墨石,經年累月的被溪水水花衝擊而得名溪花硯。


    蘇宗耀笑了起來,“不錯,不錯,溪花硯雖不如貢硯那麽名貴,但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好物,你外祖母生性愛筆墨,你送的禮物定是往他心坎裏送的。”


    父子二人又說了會兒話,於希梵才告辭。


    迴到自己的屋子,見海珍拿著賬冊正在燈下清點東西,“你又在看什麽?夜裏燈火雖明,到底還是傷眼睛。”


    海珍抬起頭來,朝著於希梵笑道:“妾身在清點物品,等到外祖母的壽宴一過,咱們就得……。”


    “不必了。”打斷海珍的話,又抬手抽出她手裏的賬冊遞還給一旁侍立的珠珠,“我跟阿爹阿娘都說過了,他們不讓挪動。”


    不讓搬?海珍臉色有些黯然,“可是我娘家那邊……。”


    “父親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福禍共擔。”


    海珍倏地抬頭,感動的淚水湧出眼眶。她坐著,抱住於希梵的腰,把頭埋進


    他的腰間抽泣。


    “妾身好福氣,進了有福之家。”


    於希梵輕輕的拍著海珍的肩以示安慰,“別難過了,明日一早還得到外祖父麵前磕頭,別到時候一雙眼睛都是腫的。”


    海珍抬起頭破涕為笑,衝著於希梵帶著撒嬌的口吻說,“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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