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氏的聲音很平靜,與蔣氏的張牙舞爪全然不同,卻偏偏是最嚇人的。


    首先,蔣氏萬萬沒想到餘氏會跑來護短,也清楚餘氏趕過來定然是怕自己闖大禍影響孫家名聲和雍哥兒前程,但在她艱難之際餘氏護著她,懟得趾高氣昂的向氏張口無言,她心裏就很是痛快。


    其次,餘氏的問題也真是將她問住了。這門親事是在何種情況下定下的,旁人不知情,她卻心中有數。如今嫁都嫁了,嬉姐兒也為宋家付出太多,一旦離去,那之前那些付出和努力豈不是白廢了?


    “二嫂嫂,嬉姐兒命苦,千挑萬選,竟選了一戶這麽不靠譜的人戶。”


    聽著這無奈的哽咽聲,以餘氏對蔣氏的了解,很是清楚蔣氏在糾結什麽,無非是不想前事化塵,便宜宋家。這門親事,不論如何也不會輕易割舍掉。


    餘氏輕歎著搖了搖頭,目光又掃過迎春的肚子,最後落在向氏身上,“親家太太,我這三弟妹做事是莽撞了些,可她出發點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如今嬉姐兒還在牢裏受苦,你兒子的主意就打到她身邊的女使身上,說輕了打臉,說重了丟人,可不是什麽光榮之事。我也不怕你疑心孫家人仗勢欺人,但三房的委屈我這做嫂嫂的看見了鐵定是不能當沒看見。既然迎春有喜了,你們母子又如此護著她,人我們肯定是帶不走了。但有一點我到是能做主,那就是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別再鬧出什麽幺蛾子,否則令郎的前程以及這潑天的富貴,我孫家人既然能給,想收迴來自然也不是難事。”


    向氏聞聲,身子一軟,要不是手快扶住桌子,自己就滑到地上去了。


    她不敢得罪餘氏,得罪不起。


    宋鑫也是臉色僵白,渾身冰冷。麵對餘氏毫不掩飾的威脅,他張了張嘴,到底沒說什麽。


    最後,餘氏看著迎春,她一直躲在宋鑫的手臂之下。


    對上餘氏的目光,迎春嚇得腳腿一軟,滑跪到地上。


    餘氏往前走了兩步,大家士族當家主母的氣勢拿捏得妥妥的,她目光下覷,滿是輕視,“你與姑爺是如何亂搞在一起的,我們不清楚個中原因,相信你們心裏都是有數的。迎春,你家主子看走了眼,以為買了隻會識文斷字的花瓶,沒想到你也是個有主意的,敢為自己謀前程是好事,可惜你錯了主意。想來你也是想過的,依嬉姐兒的脾氣將來她出獄後能容得下你嗎?你不顧一切奔趕的男人屆時真的會為了你不顧念夫妻之情?”


    話點到差不多的地方就行了,餘氏折身拉起蔣氏,“走吧,還嫌自己心裏的堵添得不夠深?”


    從宋家出來,坐在迴孫府的馬車上,蔣氏今日沒在向氏那裏討到便宜,一臉的意難平。


    車輪滾滾輾過青石板長街,餘氏見蔣氏臉含怒容又一副不知如何排解的模樣,言道:“我知你心裏不痛快,但凡你硬氣些,哪怕我豁出名聲不要,也會幫你斷了與宋家的聯係,是你自己猶疑不定,不肯主張,怪得了誰?”


    “這親事事關嬉姐兒,我不能擅自替她做主。”餘氏表情無奈。


    餘氏卻是不信的,此時她也不掩飾什麽,言道:“都是為了嬉姐兒,當年嬉姐兒被當眾退婚,你記恨大房壞你三房好事,你是怎麽對待大嫂嫂的?譚瑩雪露麵後,你又是如何對她的?手段何其陰狠歹毒,今日卻學人瞻前顧後起來,三弟妹,可太不像你了。”


    說到當年嬉姐兒被當眾退婚,她對付大房之事,餘氏並未有什麽驚訝。但餘氏提到了譚瑩雪,還說她手段陰狠歹毒,這就不由得她怔神了,“二嫂嫂,你知道了什麽?”


    “哼。”餘氏冷哼一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真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麽?要不是那譚瑩雪咎由自取,要不是顧及嬉姐兒的婚事前程,你們將人丟進乞丐堆,讓譚瑩雪被豁害之死,早將你們扭送進衙門嚐命就法了,哪還輪到你們如此自在?”


    蔣氏後背溢出一層冷汗,她驚狀的看著餘氏,將唇抿得慘白,“二嫂嫂,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你此番趕到宋家該是怕我闖禍,可是你拿譚瑩雪這事激我,你到底是想我鬧得宋家不得安寧呢?還是想讓我息事寧人呢?”


    “我想讓你別丟人。”餘氏重重的歎了口氣,“你根本就不願意宋家休嬉姐兒,宋家抬舉迎春也是鐵板釘釘,你說你跑來是鬧一場,結果沒臉的人是誰?隻要宋家不休妻,抬個姨娘算什麽?京城有頭有臉的人戶,誰家沒個姨娘通房的?宋家人該如何還是如何,你來鬧他們把你放眼裏了嗎?你來隻是自取其辱罷了。你說你平常腦子挺靈光的,這次怎麽就幹出這種裏外不是人的事呢?”


    蔣氏沉默了,她想到先前發生的一切,餘氏竟沒說錯半個字。


    “初夏來報信,一想到嬉姐兒在牢裏受苦,宋鑫與迎春在風流快活,我就被氣糊塗了。”蔣氏的聲音也小了,“二嫂嫂,不論如何,謝你到宋家替我撐腰。”


    聽到蔣氏說出個謝字來,可真是不容易,餘氏輕輕握住她的手,“我是孫家的兒媳婦,你也是孫家的兒媳婦,都是一家人,有什麽好謝的。”她寬慰著蔣氏的心,也是想她以後做事不要這麽衝動,減少給孫家抹黑的次數。


    迴到孫家後,蔣氏迴了青暉院,餘氏則去了玉暉院。


    直到餘氏說完,梁氏才知道短短兩個時辰裏,竟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她皺著眉頭言道:“那三弟妹有何打算?”


    “她說暫時不考慮把此事告訴嬉姐兒知道,嬉姐兒會出獄,總有一天會報應到宋家人頭上的。”


    梁氏不愛聽這話,這話的潛台詞,就是現在風平浪靜,將來某一日,終歸是會有場大風暴的。“嬉姐兒被困在牢裏,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依咱們孫家如今的權勢,想要徇私枉法撈她出來並不困難,她心裏不是沒數的,也肯定怨懟,現在再知道了此事,無能為力的同時,也隻是讓自己多了件糟心憤恨的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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