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聞聲,渾身莫名的一激靈,小蓄牲?什麽小蓄牲,這個時候小六子拿小蓄牲來幹什麽?


    小六子則白了小蝶一眼,偏過頭看著從柴房外走進來一個使役,他手裏拎著一隻不大不小的鐵籠子,籠子裏關著幾‘吱吱’亂叫的老鼠。


    “六子哥,哥兒幾個可是刨了耗子洞,把耗子全家都給捉來了,給你。”


    小六子沒有接,而是示意使役將裝著耗子的鐵籠子擱到地上,然後對小蝶說:“你也看到了,哥兒幾個為了你的事受了老大的累了,可你就是不識抬舉。我家二爺又說不論用什麽手段都成,隻要你開口說實話。一會兒我往那水缸裏撒一把米,這耗子除了愛吃油不就愛吃米嗎?”


    什麽?他要把耗子丟進水缸裏?


    小蝶頓時毛骨悚然,她臉色白如紙。等反應過來,她拚了命的掙紮,奈何她手腳被縛,再怎麽扭動也於事無補。慌亂中她驚恐喊道:“你要是敢丟進來,我就咬舌自盡。”


    小六子伸腳踢了踢地上的鐵籠子,原本也沒真打算放進去,姑娘家有幾個不怕這些東西?但聽小蝶這樣說,他也真怕弄出人命來,“那你就交待嘛,事情說清楚了,我就讓人把這耗子丟出去。”


    小蝶被嚇得額間冷汗涔涔,她緊緊的咬住牙關,猶豫再三道:“我沒什麽好交待的。”


    她是嬉姑娘的奴婢,這一輩子的榮辱都與嬉姑娘相係。嬉姑娘將來若是嫁得好,她也可以水漲船高,要麽做姑爺的妾室通房,要麽就配個有本事的管事,總好過一直沒有著落。可是妨姑娘給嬉姑娘介紹的那些人戶,個個家世不顯,別說家裏有個像樣的管事,就隻怕嬉姑娘嫁過去,做飯洗衣這種事都要自己動手,她哪裏還有盼頭?


    嬉姑娘也是不願意的,每每從江家迴到孫府,總會在屋裏生好一通悶氣,她妒忌妨姑娘好命,雖然嫁的是個瘸子,但平常富貴人家有的妨姑娘可是半點也不缺,更甚則江二爺還是個潔身自好的正人君子,既無妾侍亦無通房,一顆心全撲在妨姑娘身上。


    誰人不喜愛這樣的丈夫?


    所以,在一次嬉姑娘說妨姑娘怎麽不去死,問她有沒有什麽法子讓人神不知鬼不覺死得又快,她就想到了小時候在鄉下被桐子仁毒死的大黃牛。看著嬉姑娘殷殷切切的眼神,又想自己將來要是能落戶在這江家,也是個不錯的前程,她告訴了嬉姑娘桐子仁這種東西。


    小六子跟著江寅走南闖北多年,自然有一套識人的本事。他見小蝶猶豫,就知道她肚皮裏藏著事。雖然對個姑娘而言,他拿耗子要脅她的事很不人道,但若是激一激能讓她開口說實話,也就顧不得那麽多了。


    彎腰提起鐵籠子,一步一步走向小蝶,又從一旁的柴垛上扯出一根柴來敲了敲鐵籠子,那鐵籠子裏的耗子立即被嚇得‘吱吱’亂跑亂叫。


    小蝶看得頭皮發麻,身子突然向深秋的枯葉,在風中瑟瑟欲墜。“你……你別過來……。”


    “二爺還等著呢,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小蝶聽出小六子的話裏沒什麽耐心了,此刻她的內心激烈的煎熬著。


    她怕耗子進水缸,怕耗子在她身上爬來爬去,萬一咬到她怎麽辦?


    可是她能說嗎?


    不能啊!


    嬉姑娘承諾過她,隻要她能嫁進江家,會許她一個體麵的未來。而且適才她讓小六子拖過來時,姑娘說會保她的。退一萬步說,她在這裏招了,嬉姑娘又真的會被送到官府去嗎?她的身後還有三太太,三太太不答應,妨姑娘和江二爺又能怎麽樣呢?而她,則會落得個背主的下場,能得什麽好結果?


    不,不,不能說,絕對不能說。


    小蝶的五官糾結萬分的凝在一起,頭一直搖著。


    小六子把鐵籠子緩緩靠近她,她身子往後仰著,仰到沒有退路,就道:“我無話可說。”


    小六子手一頓,被氣樂了,“你還真是夠忠心啊。”


    小六子把鐵籠子遞給使役,餘光掃著小蝶,“看著她,不要讓任何人接近。”


    使役道:“是,六子哥。”


    看著小六子離去,那隻關著耗子的鐵籠子離自己遠遠的,小蝶才微微鬆了口氣。


    小六子離開柴房,直接去見江寅。


    江寅正拿著帕子為孫妨擦著掌心,聽完小六子的迴話,他默默地一言不發。


    雪嬌在一旁聽著,也沒想到區區一個女使竟這樣嘴硬。


    “你過來。”江寅說。


    小六子走過去,就見江寅在他下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小六子便一副了然的出去了。


    他直接迴了柴房,一進門就吩咐使役將小蝶從水缸裏挪出來,然後說:“小蝶姑娘,咱們走吧。”


    走?怎麽不給她鬆綁?小蝶意識到不好,趕忙問,“你要把我帶到哪兒去?”


    “自然是衙門了。”小六子神色輕鬆,“不用你招了,你家主子已經招了,她說一切都是你攛掇提議的,那什麽桐子仁的毒也都是你提供的,我們二爺讓我直接把你扭送到衙門去。”


    嬉姑娘招了?


    小蝶被使役推搡著離開柴房,一聽到她要被送到衙門,腦子裏懵得無法思考。


    嬉姑娘不是說會保她的嗎?


    “你胡說,我不相信。”


    “你不信?由不得你不信,我們二奶奶已經醒了,現在嬉姑娘正由親家太太帶著跪在二奶奶榻前認罪呢。”小六子輕飄飄的語聲像無數冰冷的線鑽進小蝶的耳中,又像是脖子被人死死的按住透不過氣去,“我說你怎麽不承認呢,原來是你攛掇嬉姑娘犯下這樣的大錯,這下好了,有親家太太在,二奶奶肯定不會追究嬉姑娘的責任,你就不同了,這件事始終得有個人付出代價,你說是吧。”


    小蝶雙腿一軟,再也走不動路,直接癱趴在青石磚小徑上。她沒想到自己受盡折磨和驚嚇都沒承認的事,她那麽信任的主子姑娘這樣輕易就把她出賣了,還要把她送到衙門去頂罪。一旦到了衙門,孫家有權有勢,她隻不過是個小小的女使,怎麽可能爭辯得過?


    一抹恨意爬滿雙眼,她衝著小六子喊,“我交待,我都交待,不要把我送到衙門去,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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