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響起嶽雲眉的聲音,蕭景仁低聲道:“阿爹,這事別讓阿眉知道了,她與皇後關係深厚,會受不住。”


    寅國公點了點頭。


    ……


    蘇瑜是被冷醒的,她一睜開眼便幽幽深深不見頭的林子。空氣裏濕濕腐腐的味道讓她想起當初被肖美媛命人埋進土裏的感覺,片刻的驚慌之後,她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曾發生在大相國寺淩雲閣的事像斷開的碎片漸漸聚攏。


    蝶依被匕首刺傷,那個叫善雲的女使被雍王妃推出窗外落崖,還有她往自己臉上貼的人皮麵具,以及昏迷前最後看到的是雍王妃自盡時虔誠和猙獰的臉。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離京城有多遠。


    既然醒來不是在坤寧宮,隻能說明雍王妃的計策管了用,帶著她成功從皇帝身邊逃開。


    微微動了動身子,渾身像被什麽撞散架似的難受。隻覺得又累又餓,然後她便聞到了一陣肉香。


    斜眼外去,雍王正靠在一株大樹下,一雙老眼在火光的照映下返著橙色的精光,雙手抄在懷裏,似在沉思著什麽。離他不遠的幾步開外,那個叫善柔的女使也在,正與兩個隨從模樣的死士烤著兔子肉,周圍還有幾個死士警戒,偶爾還能聽到幾聲野獸的叫聲。


    兔子肉烤好了,善柔用小刀割了幾塊肉放在幹淨的樹葉上遞給雍王,返迴後又從包袱裏拿出幾個饅頭放在火邊烤。顯然兔子肉是全是雍王的,饅頭是死士和善柔的。


    蘇瑜緩緩坐起身,揉了揉發僵的脖子的肩膀,她沒有任何的驚慌失措,也沒有任何的反抗意圖。手裏有刀的死士顯然是不將她一個弱質女流放在眼裏,善柔也隻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轉過頭去繼續烤饅頭。


    倒是雍王,他目不轉睛,帶著無盡的探詢看著她。


    這與他想象中不一樣。


    皇帝寵皇後天下盡知,皇後的賢名也天下盡知。可他不信,在他看來,一個女子能令男子傾心相待,無非靠的是手段,無人戳破皇後的伎倆,隻能說明她狐媚惑主的本事高,暫時無人能敵罷了。


    然而此刻,一個養尊處優慣了的人突然在深山老林裏醒來,她非但沒有驚慌,反而顯得異常從容。


    她不應該是被嚇得縮成一團,然後大喊救命,求他放了她,饒了她麽?


    雍王帶著十分考究的眼神在蘇瑜身上徘徊,她頂著一張落在人群裏都無法變識的臉,周身的矜貴氣度與母儀天下的氣勢卻不減分毫。隻見她站起身,因為長時間不曾行動的緣故,腿便有些不便。她深一腳淺一腳走向善柔。


    在善柔以及周圍諸多的視線注視下,她拿起放在善柔腳邊的水囊先拎開,然後倒出手來先洗了洗水囊口,接著仰起脖子開始喝水,水落了肚,蘇瑜還是嫌棄的皺了皺眉,這冷水始終沒熱水好喝。


    將水囊放迴原處,從拾起善柔放在樹葉上的小刀,然後開始去片兔子肉吃。


    善柔被蘇瑜一番操作驚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質問的朝主子雍王看過去,雍王倒是沒有多驚愕,隻是他的臉跟鍋底灰似的,黑得徹底。


    聞到一點兒焦糊味兒,蘇瑜咽下一口兔子肉,還好心提醒善柔,“你的饅頭糊了。”


    善柔這才緩過神來,將那個烤焦的饅頭撥到一邊去,然後拿眼悄悄看她,她真是毫無客氣的將那隻兔子吃了一大半,然後又拿起水囊咕嚕咕嚕灌了幾口水,一抹嘴,站起身來又伸了個懶腰。


    看著善柔說:“兔子肉烤得不錯,就是有點兒鹹,下次少放點兒鹽。”


    她不像是被脅持的,她像是出來野營的。


    蘇瑜重新躺迴方才醒來的地方,除了剛醒來時看了一眼雍王,整個吃兔子喝水的過程中,沒給他半分眼色。


    她對雍王的無視,讓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出。雍王更是氣得手裏的兔子肉都不香了,“如此沉得住氣,看來的確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先是本王小瞧你了。”


    蘇瑜嫌棄的瞥了雍王一眼,“你要是不嫌自己吵,可以一直說。”


    “你……。”雍王哪裏受過這等憋屈?他怒視著蘇瑜,要不是她活著有大用處,絕對讓她不得好死。


    蘇瑜折過身去,手輕輕的捂著小腹,幸好孩子無事。


    也不知她離開京城有幾日了,雍王妃說過,中了牽魂之後,她也不知中者會昏迷多久。


    宣祈知道她出事,肯定急壞了吧。


    雍王這老匹夫敢如此膽大妄為,想來背後是有依仗的,依雍王妃透露的消息,這個依仗肯定不是宣苑,那麽肯定就是北國王了,畢竟現在敷在她臉上嚴絲縫的人皮麵具是北國王給的。她剛才借著擦嘴的姿勢試了試,真的是摸不到半點不適。眼下也不是關心自己長什麽模樣的時候,她更好奇宣苑投靠了北國王,北國王又與雍王扯在了一起。都想吞下大唐這塊肥肉,宣苑和雍王誰會願意臥榻之側有他人酣睡?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有人在搖她。


    睜開眼,天已經亮了,而是是個她不怎麽喜歡的陰天。


    “你既是醒了,就起來走。”善柔的態度不好,顯然已經是緩過神來了,她看似一個嬌小柔弱的姑娘竟能跟著幾個大男人翻山越嶺,看來肯定和蝶依雪嬌一樣,是受過訓練的。


    想到蝶依,也不知她如今怎麽樣了。


    蘇瑜坐起身,四周看了看,所有人都整裝待發,不見有馬匹在,那她先前不是被人綁在身上就是抗在身上,為了腹中的骨肉,她不能跟他們一樣又攀又爬的,“你……,叫個人背我。”


    善柔臉色一變,好像在說你一個被綁架的怎麽那麽多事兒?“不行,你自己走。”


    蘇瑜坐在地上,開始耍賴,“本宮是皇後,哪次出門不是車駕隨侍?你想本宮跟你們走路,怎麽可能?要麽找個人背我,要麽我就不走,你看著辦。”


    善柔氣得不輕,仰起頭,拿下巴尖對準蘇瑜,“你是不是還不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留你活命都是我們王爺仁慈,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講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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