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沒討到半分好處,陳氏臉色灰敗,半個字都不想說。


    蘇瑜則趕緊握著老太太的手,安撫道:“祖母三思,或許是今日您提的這兩樁事的確讓瑜姐姐為難了,她才拒絕,您真要將她告到京兆府衙門去,哪可就是真真的傷臉麵,斷了她與蘇家的羈絆,這往事咱們蘇家若是有了關口,族裏沒個得力的人還得求到她跟前去,萬萬不能真將她得罪了。”


    徐老太太心裏的不甘心,眼裏的不忿,此刻都化作渾身一怔。她如今見識過京城的繁華,還得在荷花巷過光景,看適才蘇瑜那無情無義的態度,真要拿捏她也不是不可能。


    她不想迴老家去。


    離開時,街坊四鄰出來相送,讓她臉麵光彩照人,真要這般灰溜溜迴去,她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口氣,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了。


    “瑜姐兒也就罷了,自是有依仗才敢對我老婆子不敬,想她身邊的袁嬤嬤,我們主子說話呢,她也敢插嘴,真是越老越沒規矩。”


    蘇玫聞聲有些苦笑,奈何不了蘇瑜,便將氣撒在袁嬤嬤身上了,她祖母的確是半點虧也不能吃。


    且說蘇宗耀拂袖離開攝政王府,抬頭想看看天,又被陽光刺得眼睛發疼。


    想到蘇瑜對老太太和二房的態度,她們肯定在王府是呆不久的。自己從未頂撞過老太太,她必定是窩著一肚子火迴荷花巷子,自己迴去後碰到,少不得又是挨一頓訓叱。他也是快到知天命的年紀了,還讓自己的阿娘訓,想想心裏就憋屈。


    若大的京城,他也沒個熟人訴訴苦,到哪裏去躲清靜好呢?


    蘇宗耀漫無目的走在大街小巷上,看著街邊有間商鋪熱火興旺,這一看,愣了愣,不知幾時竟走到集芳館來了。集芳館門口進進出出人來人往,絡繹不絕,迎客的小廝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那些空著手進去的客人,出來時極少手上沒抱著東西的。


    生意這樣興隆的集芳館,老太太居然想讓蘇瑜交給二房那個不成氣的蘇懷禮安身立命,真是癡人說夢。也不知瑜姐兒辛苦了多久才有如今這般光景,給了蘇懷禮豈不是給他人做嫁衣裳,憑什麽?


    從前老太太也沒少這樣苛刻過大房,但蘇宗耀從未這樣生過氣,反正今時今日他就是不想忍了。


    見著集芳館生意好,又想到這是她姑娘的物業,蘇宗耀煩悶的心情好了點兒。


    找了個酒肆要了一壺酒,一盤醬牛肉,一盤花生米,簡簡單單對付了肚子。


    也不能在酒肆呆一下午,問了跑堂小廝,京城什麽地方這個時候涼快?


    小廝隨口就來,“城南呀,那裏有個碧靈湖,湖岸垂柳叢生,枝繁葉茂,樹蔭清涼,就是離這兒有點兒遠。”


    遠有什麽,反正他無所事事。


    離開酒肆,蘇宗耀打算徒步去,正巧街邊有老漢在透頂竹笠,他買了一頂戴在頭上,剛走了幾步,竟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擁著一個狀若無骨的執扇女子進了一間玉器行。


    蘇宗耀腳下走不動了,他按了按竹笠站到一個畫攤後麵,想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人。


    約莫半盞茶功夫後,那人出來了,果真是蘇懷禮。


    二房這個庶子是蘇家獨子,被老太太和二房寵得無法無天,侄兒媳婦他是見過的,根本就是這個體態風流舉止風塵的女子模樣。他默默地跟了蘇懷禮一路,看到他進了一個院門,那院門口站著幾個風騷的女子,不遠處還蹲著幾個眼神不善的男人。


    這莫非是私娼窯子?


    蘇宗耀剛想走近些看看,就被其中一個男人攔住了去路。


    要是換了旁人男人就不攔了,偏偏蘇宗耀戴著竹笠,一副遮遮掩掩的樣子,不太像是來尋歡作樂的。


    “大爺,是來玩兒的嗎?”


    “啊……。”蘇宗耀最不恥這種地方,擰眉,“不是。”


    那男人便抬手推了他一把,兇神惡煞一般,“來玩兒咱們窯子歡迎,要是來找什麽人,就勸你滾遠點兒。”


    說完,還不奈煩的揮揮手,滿臉的警惕和嫌棄。


    蘇宗耀退了好幾步,站穩腳步後,苦笑一聲。自己與二房本就心有嫌隙,蘇懷禮就算把蘇家捅破了天,也輪不到他出手教訓,自己這會兒管這嫌事幹什麽?


    蘇宗耀十分拎得清自己在蘇家和徐老太太心裏的位置,轉身離去,他還是去躲躲涼舒坦。


    且說蘇懷禮擁著那似無骨的柔腰女子迴到私娼窯子,窯姐兒還在欣賞他買的玉環。


    蘇懷禮稟性風流,在下河縣是出了名的浪蕩公子。蘇家本就是富戶,家有百畝良田,鎮上又經營著幾家鋪子,再加上二房又出了個在京城做官的體麵女婿,蘇家在太安鎮是要多有臉就多有臉。素日裏蘇懷禮非禮個大姑娘小媳婦兒,大多數也隻能忍氣吞聲,不敢招惹。


    這一進京,他自然難改稟性,嘴裏答應著家裏長輩要修身養性,出了門還不照樣這裏打望,那裏獵美。他無比慶幸家中那沒情趣又兇旱的妻子病得是時候,否則同來京城,他哪兒得這個自在的機會獵豔?


    他換上姐夫沈重霖最體麵的衣裳,巧的是這衣衫還正與他合身,大搖大擺在大街上晃悠。


    一日,他被撞了,剛到動怒叱罵,卻見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用一雙兔子似的驚恐眼看著他,害怕極了。這可憐的小模樣瞬間俘獲了蘇懷禮憐香惜玉的心,他不但沒有責備,望著那張俏生生的漂亮臉蛋兒差點兒當場就流下口水來,這可比太安鎮上的窯姐兒美多了。


    更巧的是,他說送這小娘子迴家,小娘子應允了,且將他帶進了私娼窯子裏。這正合了他的心意,要是良家女子他還不好下手,既然是窯姐兒,那他隻管拿出三百六十般武藝極盡討好便是。


    昨日小娘子說她沒有件像樣的首飾,他便歸家去將從妻子那裏順來的陪嫁銀子全數取出,今日便帶著小娘子去了趟首飾鋪子,挑了兩支簪子,兩枝步搖,還有一隻玉環。


    此刻蘇懷禮滿眼猥瑣的望著小娘子,手裏的茶差點兒送到鼻子裏去了。


    小娘子見狀嫣然失笑,她坐過來,溫柔小意的依偎到他懷裏,聲音像黃鶯唱歌一樣動聽,“如意好感動,從未有人待如意這樣好,爺,如意的心裏隻有你,爺,你是真心喜歡如意嗎?”


    蘇懷禮美人在懷,自然不能裝作君子,他的手落,在她的腰上上下撫,摸,被小娘子幾句話說得心醉得一塌糊塗,再加上她一句一個‘爺’的叫喊著,將他的虛榮之心高高抬起,聽得他無比暢快,“爺要是不中意你,怎會舍得給你買這些好東西?我的小心肝兒,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爺都會想法子給你弄來。”


    如意‘撲哧’一笑,一根手指有意無意往蘇懷禮胸口上戳去,撩撥得蘇懷禮血氣上湧,難以自持。當即橫抱美人上榻……。


    一番雨歇雲收之後,如意窩在蘇懷禮懷裏,拈起一縷青絲,用發梢去掃他的胸口,嘴裏說著動人的情話,“爺,你來見如意來得這麽勤,家裏的大娘子不會生氣嗎?”


    “那個臭婆娘還在老家呢。”蘇懷禮擁著如意祼,露的肩膀,又在她額眉上親了一口,“爺還沒跟你說過吧,爺剛搬來京城不久。”


    “原來爺是打外地來的?”如意溫柔小意的問著,“爺是來做生意的嗎?”她覺得蘇懷禮出手大方,對她又情有獨鍾,勢必要加把勁,從他這裏多得些銀子。


    蘇懷禮心裏一咯噔,臉上卻不顯,畢竟不能在一個窯姐兒麵前露怯啊!


    “爺老子是做生意的,爺心情好了,就跟著學學,心情不好就不用管,反正爺這輩子的銀子躺著吃喝都用不完。”


    如意聞聲,貼得蘇懷禮更近了。原先她是不相信蘇懷禮有什麽家底的,畢竟京城那麽多體麵的秦樓楚館,有身份的人那裏自是首選,哪裏會將她們這種私娼窯子放在眼裏?昨日她故意在蘇懷禮麵前撒嬌扮可憐,就是想套套他的底,沒想到今日真將她帶去首飾鋪子,花了幾十兩銀子給她置辦了一副頭麵。


    蘇懷禮心虛,也將如意的腦袋往懷裏按,不讓她瞧見自己心虛的表情。


    “原來爺這麽體麵呀。”如意眼珠子一轉,心裏有了盤算,“京城地界兒那麽多的尋歡之所,爺卻來照顧如意兒,如意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爺都去過京城什麽好玩兒地方了?”


    蘇懷禮在京城很陌生,這間私娼窯子還是他無意碰來的。他這倒不隱瞞,“你這兒倒是常來,旁的好玩兒的地方爺還不知道呢,怎麽?你要給爺推薦推薦?”


    等得就是你這句話。


    如意兒抬起眼,眼中閃著動情的光,望得蘇懷禮滿心滿肺的暖。


    “爺可會搖兩下?”


    “你是說骰子?”


    “是啊,在咱們京城,像爺這麽體麵的公子,都會搖兩下。”


    恭維他體麵,既是被架起來,自然就不好下了。“爺在老家自是會的,隻是不知這京城的規矩是不是同爺老家一樣。”


    “是不是一樣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如意極力推薦,“如意知道一個得勝賭坊,像爺您這樣體麵的人常去那裏尋開心,那裏不僅能吃能喝,還能搖兩下消磨時光,最適合爺您這種身份了。”


    實則,如意與得勝賭坊的打手頭目是姘頭關係,也是合作關係。如意介紹客人到得勝賭坊去,將贏得的銀子五五均分,如意用這種法子已經攢了不少銀子,可還是不夠鴇母獅子大開口允的贖身錢。


    一聽說有這麽個好地方,蘇懷禮很是心動。


    可是他身上的銀子已經沒有了,想去看個新鮮去哪兒弄銀子呢?


    這是個問題。


    “京城還有這麽好的地兒,爺定要去開開眼。”蘇懷禮臉不紅心不跳的胡編亂造,“隻是爺老子近日要帶爺去查個賬,恐怕沒時間,等爺有時間了就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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