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就是阿娘太寵你了,才把你慣得目中無人。”孫廷梧長長歎了口氣,心中做了某種決定,他朝院子四周看了看,問道:“妹夫人呢。”


    程惟生特別不喜歡和這幾個舅兄打交道,總覺得自己是贅婿,在他們麵前低人一等。好在大舅二舅兄常年不在家,剩下一個三舅兄又是個藥罐子,一年到道也見不著幾次。特別是二舅兄,一身官威乃是他曾經憧憬過的,現在站在他麵前,他的自卑從骨子裏不由自主露出來。


    此次孫玉溶氣死嶽母,闖下大禍,他那幾個舅兄又個個都是孝順的,哪裏能輕易饒得過她?可他也知道遲早要站出來,躲是躲不過的。聽到院子裏的二舅兄找他,他拉開門,走了出來,“幾位舅兄。”


    看著彬彬有禮的程惟生,孫廷梧被氣笑了,“我們都迴來這麽大天了,府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妹夫居然還有能在屋裏享清閑,是真把自己外人了是不是?”


    程惟生是想去給周老太太守靈的,可是孫玉溶見他要去守靈就鬧,他圖耳根清靜,便哪兒也不去了。此刻麵對幾位舅兄的興師問罪,程惟生無從辯解,也辯解不出來什麽,“舅兄恕罪。”


    “你少在這裏跟我假惺惺的。”孫廷梧看了看孫玉溶,對程惟生說道:“當初你入贅我們孫家是委屈你了,我也知道這些年你的日子過得很憋屈,既然你們一家子的心都不在孫家,待阿娘出殯之後,我做主發放歸籍書,你領著溶姐兒母子幾個都迴你家去吧。”


    歸籍書,就是贅婿入贅某個家族後,要是這個家族反悔,可放歸籍書,去除贅婿身份,可領妻兒迴家,且子女改迴本姓。這是不少贅婿身家性命提升後的夢想,自然也是程性生的夢想。


    一旦得到歸籍書,也就代表著從今往後,家裏風水輪流轉,到他做主了。


    程惟生死寂了多年的眼睛開始放光,他的反應自然落到在場諸人眼中。


    孫玉溶倏地一把將程惟生推開,隻覺一團怒火在心裏越燒越旺,“我還是不是你們的親妹妹,阿娘偏心,連著你們也不把我當一家人是不是?你們給程惟生歸籍書,知道我以後會過什麽樣的日子嗎?”


    “阿娘。”孫玉溶語聲剛落,孫嫣牽著弟弟孫學豐的手走過來,含著淚質問,“阿娘,那我和弟弟怎麽辦?您怪祖母自私不讓婉姐兒迴來禍害孫家清譽,不說那些表姐表妹,我可是她親姊妹,豐哥兒是她親弟弟,就算我們離開孫家,有她在,我們又能有什麽好日子過?你現在眼裏隻看到婉姐兒可憐,我和豐哥兒的前程日子你都不顧不管了嗎?”


    孫玉溶本來底氣十足,孫嫣的這番話甚為誅心,她看著已經破了相的孫嫣,還有尚未學成的幼子,孫玉溶沉默了好一會兒,哭道:“你們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舍棄你們任何一個都是在挖我的心呐。嫣姐兒,豐哥兒,婉姐兒與你們一母同胞,她不會害你們的。”


    孫學豐年紀小,不作聲。


    孫嫣卻吼道:“阿娘您睜開眼看看吧,隻是得到她的一個消息,孫學就鬧得人揚馬翻。不僅把祖母給氣沒了,還要讓我們和她離得這麽遠就開始為前程日子擔驚受怕,阿娘,就算我求求你了,別再折騰了好不好?”


    “你怎麽能這麽說,你祖母的死縱然有因為婉姐兒的因素,可此事不能全怪著我們頭上。你聽聽她出的什麽主意,明著是為我們好,背地裏就是厭棄我們一家子,想與我們一家子撇清幹係,你可不能上了你祖母的當啊。”


    “夠了。”孫廷梧聽不下去了,他指著孫玉溶,氣得臉色發青,“你如此執迷不悟,就別怪哥哥們對不住你了。”


    孫玉溶聞聲心中在驚,她怒視著二哥孫學梧,“你要是敢給程惟生歸籍書,我就親自去把婉姐兒接迴來,不讓我進門我就天天在孫家大門口鬧,讓街坊四鄰看看,孫學是怎樣的薄情寡義,不顧人倫。”


    “你敢。”


    孫廷梧氣得狠了,怒著要上前煽她,還是孫廷樺手快將他拉住,“二弟,別動手,一動手就顯得咱們沒理了,這歸籍書我看還是給了好,往後家中諸事妹夫做主,量她也翻不起什麽大浪來。”


    兄弟幾個氣勢洶洶而來,又怒意衝衝而走。


    孫玉溶脊背上爬上層層寒涼,有種大勢已去之感。


    家中有孝,孫廷梧暫且致仕,丁憂三年。四月十六那日,他安排好一切,動身扶棺歸鄉。


    “走了?”蘇瑜神情淒淒了好多天,周老太太的事也讓幾個跟在她身邊侍候的感同身受。


    “是。”袁嬤嬤低聲迴著話,“章嬤嬤也跟著迴去了,說要同老太太一起落葉歸根。她還讓人給老奴傳了幾句話,讓老奴轉敘給姑娘知道。”


    “什麽?”蘇瑜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袁嬤嬤說:“她說老太太生前最疼愛姑娘你,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姑娘你,她在旁邊瞧著,姑娘也是她心頭的肉了。此一去山高路遠,她又年紀大了,恐怕無再見之期,她希望姑娘往後好好保重自己,便是老太太與她的餘生之願了。”


    眼簾重重合上,兩行清淚順著顏頰在下頜處凝成了一滴水珠兒,滴落在錦被上映下淡淡暗痕。蘇瑜的眼睛有些澀疼,可她就是控製不住眼淚層出不窮的湧落。


    袁嬤嬤跟著哽咽難過,也還得勸著,“姑娘靜靜心,可別真把眼睛哭壞了,衍哥兒還小呢。”


    見蘇瑜拭了拭淚,袁嬤嬤又道:“孫家大老爺暫時不迴湖州了,溶姑奶奶的夫婿得了歸籍書,一家大小擇日就要離開孫府,住進程姑爺在京城租住的院子去。”


    保護孫家的名譽是正經事,蘇瑜平複了心緒,問,“溶姨母肯?”


    “她不肯又能如何?這是孫家幾位爺做的決定,她氣死了老太太,沒把她告進官府坐罪已是做為兄弟的情分了,讓她離開孫家是撿了大便宜才對。”袁嬤嬤心中忿忿難平。


    蘇瑜卻尚算了解那幾個舅舅,肯定不會白白讓孫玉溶一家走,“都給了些什麽?”


    提到這個,袁嬤嬤就忍不住滿臉鄙夷,“孫家大老爺的意思是在京城置辦兩間旺鋪,一間宅子。鋪子可做生意養家糊口,宅子買了就是自己的不必交租和看房東臉色,可是程家的人拒絕得很直接,就要一萬兩銀子,其餘的鋪子和宅子迴老家去置辦。如今程姑爺已經拿到歸籍書,能當家作主,可他又是個孝順的,自然就聽家裏的安排,全然不把溶姑奶奶的話聽進去。”


    孫嫣臉上破了相,雖然疤痕淺,到底是能看出來的,在京城也找不到什麽好人家了,迴程姑爺的老家或許還真能挑到一門好女婿,“豐哥兒呢?據我所知程姑爺很緊張豐哥兒的學業,他也舍得讓豐哥兒跟著他迴老家去?”


    “程姑爺的意思還是先將豐哥兒放在孫家養著,然後拿點銀子在京城置辦個小宅子,再他帶著一家老小迴老家安置,等到宅子鋪子田地都安排妥了,再迴來接出豐哥兒,父子倆一起求學。”


    一起求學?看來這一得到歸籍書,程姑爺的仕途之心又死灰複燃了。程姑爺一家是個什麽情況那一世蘇瑜並不清楚,這一世聽袁嬤嬤話裏的意思來看,也並不是個好相與的。溶姑母真要和他們一家生活在一起,肯定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到東風,有得熱鬧呢。


    “孫婉呢?孫家是怎麽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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