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恆離開京城那日,本沒什麽特別。可是塗昌磊穿著一身麻衣素孝追著囚車怒罵,“賤人,沒判你死罪真是太便宜你了,也罷,你就去苦寒之地為奴為婢,為我阿爹阿娘兩條人命贖罪吧。”


    塗昌磊這一吼,所有人都知道這囚車裏關的時那個忤逆上親氣死家翁家婆的蛇蠍女人。一時間爛菜,碎石,臭雞蛋都朝囚車砸過去。


    曲恆被砸破了頭,她怒視著塗昌磊以前街邊眾人,“塗昌磊,你害了我一輩子,還害得我阿娘進內獄,隻要我不死,定會日日夜夜詛咒你,塗家的後代子孫都會像你一樣,爛泥扶不上牆。”


    百姓聽到她這樣詛咒自己的丈夫,心裏更是火大,扔起曲恆來更加賣力。


    “都這個時候還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不明白這麽惡毒的女人府尹大人怎麽沒判她斬立決?”


    “人家出嫁前是貴女,娘家有人撐腰呢。”


    “什麽貴女?養成這樣還好意思稱貴女,真是不要臉。”


    ……


    難聽的話像無聲的流水全都湧進曲恆的耳朵,她曾精細護理的頭發,引以為傲的雪白肌膚,以及她不可一世的尊嚴,此刻全都這些陌生人踩踏。內心湧出無限無盡的恨,她是曲恆,她是天之驕女,怎麽會落得如此田地?


    一股前所未有的悲涼和絕望伴著無盡的憤恨,化成唇角裂開的笑容,陰森,可怖。


    “哈哈哈哈……。”


    曲恆在京城的命運就這樣落幕了,接下來的命運將會在遙遠的苦寒之地綻放。


    一條巷口的馬車裏,蘇瑜默默的望著那處人聲鼎沸處出神。


    迴想當初在下河縣,若不是她心術不正要陷害霍靜芳和嶽雲眉,或許這一世她們之間都不會有交際罷。


    有人敲車門,蝶依在簾外說,“王妃,是嶽四姑娘來了。”


    蘇瑜迴過神,蝶依已經撩簾,露出嶽雲眉的笑臉來,隻是她臉上的笑有些勉強。


    拉著她的手坐到自己身邊,蘇瑜問,“你來送她的?”


    嶽雲眉重重歎了口氣,“好歹由小一起長大的,要不是她心腸越來越壞,我和她還有阿芳之間也走不到如今這一步。得知她今日出京,我就一直猶豫著要不要來送送她,可是若直接跟她見麵,以她那副不知悔改的模樣,還不知得有多少抱怨的話懟我呢,我可不想自主送上門去受辱。不來吧,又覺得心裏有道遺憾。唉呀,總之這感覺真難受。”


    蘇瑜微微笑著,嶽四姑娘很善良。


    “你呢,你怎麽在這兒?”


    開銀號的鋪子已經定下了,她剛從集芳館與洪掌櫃商理事情出來,沒想到碰到了曲恆離京,塗昌磊製造混亂的一幕。


    “我有點事去集芳館,迴府途中遇到此事,馬車過不去,就到這裏來避避。”


    曲家母女的事情鬧得很大,影響十分惡劣,傳進宮裏,皇帝不得不以曲侍郎家事不力為由,擇貶他出京外放。


    隻要不是貶為庶人,不得入朝為官,擇貶外放,還是罰得太輕。


    所以,曲侍郎欣然接受。


    皇帝這樣處罰是有私心的,先將曲侍郎外放,就等於保存了一分與攝政王對抗的實力。將來貞妃肚子裏的孩子出世,肯定得有人扶持,再伺機將曲侍郎調迴京,他還不感恩戴德直表忠心?


    宣祈在聽到宣旨的那一刻,就知道皇帝動的什麽心思。他沒阻製,隻冷冷瞥了一眼宣紙的太監,不作任何言語。


    宣旨太監乍然被攝政王看了一眼,後背上裏衣就徹底濕透了。


    曲侍郎是在二月底離的京,那時天氣已經開始轉暖了。桃花還是花骨朵,迎春花卻是已經綻放得燦爛。


    “曲侍郎一離京,吏部的事務就全壓在雍表哥的頭上了,他根基淺,資曆也不深,能坐位吏部左侍郎的位置全賴先前皇帝的親睞,如今我嫁進了攝政王府,雍表哥又要娶關大學士家的蘭姐兒,嫻姐姐也要嫁進白太蔚家,孫家的勢力漸漸已經在京城布開,皇帝不會再像之前那樣信任雍表哥。”


    一盞略帶苦澀的茶擱在宣祈麵前,宣祈拿起啜飲一啖,初始舌尖觸及微澀,至喉間時已是迴甘,好茶,“今日早朝,有人提出讓一人頂替曲侍郎的缺,你猜那頂替之人是誰?”


    朝堂上有些什麽人蘇瑜是知道的,可那是因為她重活了一世占的便宜,宣祈並不知情。這會兒瞧他饒有興致的樣子,像是在考她,又像是她鐵定會知道似的。


    會是誰?


    心思微微轉念,胸中有了答案,“皇帝這是想培植自己的失去的臂膀,他看上去是沒什麽根基,可這人會來事,皇帝的眼光倒也不錯。”


    他就知道輕易難不住她,“皇帝將寅國公出任相國一職之事壓了下去,想拉沈重霖上位,也沒那麽容易。”


    蘇瑜抿了口茶。


    她太了解沈重霖了,這個人的狠決和歹毒之所以現在沒有展現出來,是因為他沒有足夠的力量支撐他的野心和狂妄。那一世,自己的財力成為他堅實的港灣,可任由他在朝臣中長袖善舞,籠絡人心。


    “沈重霖現在還是隻小蝦米,翻不起什麽大浪來,可是不能給他機會,一旦讓他抓住機會,這個人,破壞力仍然不容小視。”


    “你好像很了解他?”


    聽著這酸溜溜的話,蘇瑜啞然失笑,“怎麽?王爺醋了?”


    “你信不信我想個由頭將他趕出京城去?”說完,宣祈目不轉睛的看著蘇瑜。


    “隨你,不過要請王爺做得幹淨點兒,別讓人詬病這事又與我有幹係。”


    她連想都沒想就這樣說,宣祈高興了。起身坐到蘇瑜身邊,將她摟在懷裏,“這個人真是討厭,隻有他從京城消失了,你的曾經才不會被人隔三差五提及。”


    抬手輕輕捏著他的衣襟,微冷的質感從指腹傳到心底,“王爺,不論旁人議論什麽,都請王爺不必在意,因為妾身早就不在意了。妾身現在很幸福,很知足,妾身會保護好王爺,保護好我們的孩子,守護好我們這個家。”


    她為他做了那麽多,豈會不知道她的心意。低頭輕輕在她眉間印上一吻,這一吻代表了他所有的心意。


    袁嬤嬤見小兩口正溫存著,就沒好意思上來打擾,過了好一會兒才道:“王妃,蘇家的憐姑娘來了。”


    蘇家來人了,宣祈選擇迴避去往疏雲台,在明德院門口,他看到一個穿花好月圓繡紋襦裙的姑娘,因為是蘇瑜的妹妹,他才願意看一眼,也隻看了一眼。


    反觀蘇憐,她被眼前這個狹眸清冷,身姿冷冷冽冽,仿佛謫仙一般的俊逸男子吸引得移不開眼,身邊的女使紛紛跪地,無聲叩拜,惟有蘇憐,像根挺直的木樁立在那裏。直到突然烙在心尖上的人走遠了,依舊沒能迴過神來。


    袁嬤嬤一出來就見著蘇憐這副入春模樣,心知她定是見著王爺了,呸,真是丟人現眼。“憐姑娘,王妃請你進去。”


    袁嬤嬤略帶慍怒的聲音將蘇憐飛遠的神智拉了迴來,她麵色刷的一紅,嬌嬌羞羞的朝袁嬤嬤曲了曲膝,“有勞嬤嬤前麵帶路。”


    聽著這嗲嗲的聲音,袁嬤嬤渾身起雞皮疙瘩,她熟悉的嬌縱的蘇憐,突然換了一副麵孔,不由得讓她拎起了警惕。


    蘇瑜就著舊茶重新沏了一杯擱在桌上,蘇憐一進來正巧見著蘇瑜將一杯茶擺下,“姐姐。”


    畢竟沒跟她起什麽正麵衝突,蘇瑜也不介意這個繼妹在麵她前玩小花樣兒,“不必多禮,過來坐,嚐嚐我剛沏的茶。”


    “謝謝姐姐。”蘇憐喊得很親熱,夾雜著一些蘇瑜目前看不懂的小心冀冀。


    蘇憐嚐了一口,她不喜歡這個茶。


    蘇瑜明顯看到蘇憐眼裏流露的不喜,卻聽著她說反話,“這茶味道真是鮮香,王府裏的東西就是不一樣,外頭肯定嚐不到。”


    沒興趣戳穿她的口不對心,蘇瑜直接問,“妹妹今日怎麽有空過來坐坐?阿爹還好嗎?”


    蘇憐徒然嘴巴一撅,低頭看著茶杯十分委屈的言道:“今日我與盼姐兒一起上街買胭脂,迴家後盼姐兒不小心把她的胭脂摔了一地,就惦記上我的胭脂,我不給,她便硬搶,阿爹看見了還罵我,我一委屈就跑出來了,可是我又沒其他地方可以去,就直接來投奔姐姐了。姐姐,你會收留我吧。”


    鬼才信你這番話!


    蘇瑜心中冷笑,她到要看看蘇憐到底要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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