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程家嬸子所知,王妃身邊全是幾個未出閣的姑娘服侍著,管事婆子和媳婦是一個沒有,隻得一個袁嬤嬤近身服侍。她原想著依夏蓮與王妃的情誼,就算嫁進程家肯定也會繼續將人留在身邊使喚。如此一來,程家既有體麵,也還有一份月錢高的差使。


    如今王妃將話說得這樣絕,顯然是不打算再顧什麽情麵了。


    程家嬸子麵上更難看了,娶迴來雖說仍有體麵,畢竟曾是在王妃近身服侍的,這與她理想中的目的大打折扣。


    袁嬤嬤目不轉睛的看著夏蓮,希望這丫頭精明一迴,不要被表象所迷惑,幹出後悔終生的事。但她失望了,隻見夏蓮衝著王妃磕了個頭,“能侍候王妃是奴婢一輩子最大的福氣,也是因著王妃,奴婢才有機會遇到自己的幸福。王妃,雖然不能服侍您奴婢很遺憾,可奴婢是真的,是真的……。”


    蘇瑜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說了。


    這會子,蘇瑜覺著有些心寒。


    夏蓮,曾經那個一直被采玉懟的傻丫頭,在識得情愛滋味後,也有勇氣給自己拿主意了。罷了,萬一是她和嬤嬤都看走了眼呢?且人活於世,總要有經曆才會有比較,她若再不點頭,才當真是壞了與夏蓮的主仆情分。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蘇瑜語氣平靜了很多,她唇邊掛著笑,卻看不出喜怒,“袁嬤嬤一直當你親生閨女般對待,如今你找到歸宿沒有娘家人送親也是不妥,這樣,由我做主,讓你給袁嬤嬤做個幹姑娘如何?”


    夏蓮身形一滯。


    袁嬤嬤也同樣吃驚,但她太了解自己的姑娘,這是在給夏蓮找後盾,怕她嫁進程家去受了委屈沒處訴苦呢。這個蠢丫頭,都告訴她那是個虎狼窩了,怎麽還固執的往裏鑽去?


    “怎麽,你不願意?”蘇瑜問。


    夏蓮破涕為笑,“奴婢哪兒有不願意,奴婢是太高興了,一時忘了反應。”


    袁嬤嬤的這個幹姑娘收得並不怎麽高興,看著程家嬸子那張得逞的嘴臉,她心裏就憋著一心子火。


    婚期是程家嬸子提的,雖然有些倉促,但又不是大戶人家娶親,準備個一年半載都不嫌長的。蘇瑜將袁嬤嬤留下,說是囑咐她與夏蓮添嫁妝,程家嬸子聽了笑得合不攏嘴。


    “這都一家子什麽人哦,奴婢瞧著這程家嬸子真不是省油的燈,姑娘你怎麽就沒強硬拒絕掉夏蓮這門婚事呢。”袁嬤嬤氣得喘粗氣。


    蘇瑜呷了口茶,歎息道:“嬤嬤想什麽我都明白,可是嬤嬤,我們認為好的卻並不是夏蓮想要的,你覺得她會高興嗎?我方才一直仔細瞧著程山的態度,他阿娘是個慣會耍滑的,程山待夏蓮的確也不是假意,往後日子會過得如何,都是夏蓮造化。”


    聽蘇瑜如此說,袁嬤嬤更覺難過,“這丫頭素日裏都糊裏糊塗的,才會老是讓采玉給壓製著,怎麽到了程山那裏,就敢拿大主意了?姑娘你說得沒錯,這門親事是夏蓮自己選的,咱們心痛她才不幹涉太多。姑娘讓她拜我做幹娘,不就是想為她找個往後受了委屈能有個哭訴的地兒麽?希望到時候她想起姑娘的好來不要後悔。”


    蘇瑜默了默,話扯到程家嬸子身上,“我怎麽瞧著離開時程家嬸子看不去有些焉?她這樣會算計的人,我可不相信事情成功了還要得了便宜賣賣乖。”


    “哼。”袁嬤嬤嘴裏冷哼一聲,“她打什麽主意老奴心裏門清了。”


    蘇瑜倒真沒看出來,疑惑的看著袁嬤嬤。


    袁嬤嬤說,“姑娘身邊如今隻得四個大女使,還有老奴這個管事嬤嬤,獨獨缺管事媳婦呢,那程家嬸子想得美,定是以為夏蓮嫁了她家,還能在主子麵前混得管事媳婦這樣的體麵差事。”


    蘇瑜聽得眉頭一皺,“你這樣一說,那夏蓮嫁過去……。”


    “好姑娘,如今您是有雙身子的人,就別操心這些了。”袁嬤嬤深吸口氣,“既然拜了老奴做幹娘,老奴就得替她張羅起來,風風光光將她嫁過去,好叫她往後後悔了也怪不到咱們頭上。”


    蘇瑜聽出了袁嬤嬤話裏的無奈感,她又何嚐不是?


    夏蓮和程山的婚期定在十一月初二。


    那天也真是個好消息,耿榮的平雲大軍尚未抵達連雲,就傳出王爺確殺一城主將頭顱的消息,這個消息無疑又增加了街頭巷尾的談資,一時間恨不能人人都到連雲城去觀看王爺的威武風采。


    這消息依舊是某人傳出去的,蘇瑜親自為蕭景仁沏上一杯茶,“有時候我都覺得很羨慕你,怎麽隻給你消息,卻不給我消息。”


    上迴與他說到呂中信無意間透露肖敏之事,或許是因為考慮到呂中信是苦主的身份,還有利用價值,所以蕭景仁終究是活了他一命。肖稟坤派了好幾撥人到呂府刺殺,都被擋了迴去,事此,他也感受到無形中有一股力量在與他對抗,就是一時找不頭緒,摸不清對方身份罷了。


    蘇瑜的肚子已經漸漸鼓起來了,她穿著繡有水仙花的對襟襦裙端坐在茶席後,神情靜然如水,美好清謐。


    “就算他不給你隻言片語,你也該清楚他心裏在想什麽吧。”


    蘇瑜低頭看了眼茶盞裏碧綠色的茶湯,有些感傷的笑道:“如果可以,我都想遁身到連雲去。隻可惜我走不得,一旦走了,這京城怕是就再也迴不來了。”


    蕭景仁很能理解蘇瑜話裏的用意,他換了個話題,“你是不知道今日早朝上皇帝的臉色有多難看,他以為五哥必敗無疑,特意派了耿榮去支援,誰知耿榮大軍未到,就傳來五哥斬殺敵軍主將的消息,真是打臉,我那時真想問問皇帝,‘你臉痛嗎’?”


    蘇瑜聞聲失笑,笑後眼神又變得淩厲,“他巴不得王爺敗在連雲,死在連雲,迫不及待將耿榮送到連雲去,我在想他會不會不安好心作別的什麽安排?”


    蕭景仁一時來了精神和警惕,“你是說會不會像他在對北國殺手對宣晗這事上的處置方法一致?難道他會給耿榮下口諭去暗害我五哥?”


    極有這種可能。


    蕭景仁沉默了,想了許久,才道:“耿榮這人據我了解,心性耿直,在軍中很有威望,雖然依仗著他嶽家才有今日這榮耀,可也沒聽旁人提起他時有何不堪呀。”


    “但願是我多慮了。”


    蕭景仁又吃了口茶,拿起塊品相精致的點心左看看右瞧瞧,隨意問著,“對了,那個北國殺手你怎麽處置了?我真擔心皇帝搜過一次不滿意還會再來一次。”


    “做花肥了。”


    放在嘴裏的點心立即就不香了,蕭景仁像看怪物似的將蘇瑜盯著,“你居然能麵不改色的說出這番話來,做花肥,還真是毀屍滅跡的好手段啊!你說你小小年紀,到底是在哪兒學的這些殘忍手段啊?你可別告訴我是因為你被沈重霖休棄時受的打擊太大,從此性情大變?”


    蘇瑜也像看異類似的看向蕭景仁,“說到損人這件事,世子爺也是不遑多讓啊!沈重霖是個什麽東西,值得我為他性情大變?”


    蕭景仁好似來了興致似的,笑道:“今兒閑著也是閑著,你跟我說說你和跟那前夫君沈重霖是怎麽迴事唄?”


    少見蕭景仁如此聒噪,“世子爺好像很閑,不如我替你找點事情做吧。”


    看著蘇瑜意味不明的笑,蕭景仁想到那被做花肥的北國殺人,心裏莫名怯怯的,“你要本世子替你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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