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太蔚府上昨夜命人搬來幾株早桂,經過一夜月色洗禮,露珠浸染,次日早晨冷香四溢,似霧鋪府。


    刑夫人坐在妝奩前梳妝,貼身嬤嬤為她攏著著發,她則望著銅鏡中不停的按自己右眼皮,“這一起來我這右眼皮子就老跳,大清早的真不吉利。”


    嬤嬤用釵挽住一綏頭發並攏入發間,笑道:“夫人聞聞這早桂的花香,就知道今日是個好日子,哪有什麽不吉利的事發生?”


    刑夫人朝窗外看了看,幾株早桂樹上泛黃的花朵,想到今日請了嶽家的人來飲小宴,心情也煞時好起來。繼續揉著眼皮,臉上的情緒有所緩和,“就你嘴巴會說。一會兒派個小廝到公子房裏去一趟,叫他好好收拾收拾,別真把這門親事給我攪黃了。”


    自從公子爺在夫人這裏露了心裏有她人的行跡,對與嶽家結親的態度也就不再偽裝,有多不上心就有多不上心,可把夫人給愁壞了。“公子還小,孩子脾氣,夫人別計較。”


    “這都是要成家的人了,還小?就你打小慣著他。”刑夫人說到這裏,放下揉眼皮的手,想到什麽又歎了口氣,“唉,這都過去多少時候了,每次羽哥兒外出我都叫人仔細跟著,但凡有異就迴來稟報,企今為止卻是連個那姑娘的蹤影都沒有發現,如果不是了解羽哥兒的性子,我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真弄錯了。”


    “與嶽家的親事門當戶對,咱們家又與嶽家走得近,也不知羽哥兒那孩子怎麽想的,放著眉姐兒那麽好的對象不要,非得心有別屬,而且還不知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戶,這些日子我想起來就揪心,真怕他做出什麽出閣的事毀了與嶽家的親事。”


    侍候刑夫人的嬤嬤姓海,是刑夫人的陪嫁嬤嬤,跟在主子身子這麽多年,刑夫人的話多少能讓她感同身受。“咱們哥兒是個懂事的,定不會叫夫人你為難。”


    輕輕拍了拍海嬤嬤的手,刑夫人長舒了口氣,“但願如此吧。”


    至晌午,嶽家的馬車停在太蔚府門口。


    刑夫人親自出迎,拉著馮夫人的手熱絡得不行。


    嶽雲眉跟在兩個長輩身後,臉上看不出情緒。倒是聞到早桂花香時,左右張望了一下。


    白振羽立在花廳門口,英姿不凡,朝著長輩拱手一揖,馮夫人是越看越喜愛,她真是弄不明白,明明是這樣一個溫文儒雅的少年郎君,她家的眉姐兒怎麽就瞧不進眼?又不是眼瞎。好在這場親事算是成了,沒讓這麽好個姑爺落到別府裏去。


    “可是有些日子沒見了,羽哥兒怎麽也不到將軍府去走動走動,你是文人,也得強身健體,可叫我家二哥兒教你兩套腿腳。”


    白振羽恭敬的拱手言道:“實在是書院事物繁雜,抽不開身,夫人恕罪。”


    馮夫人哪裏會怪罪?她是越看白振羽越是歡喜,偏過頭對刑夫人笑道:“來年羽哥兒可是要下場的?我聽說來年春闈不少世家子弟都要下場一考前程呢。”


    “可不是,所以羽哥兒除卻書院忙活,有空就在家用功,這才不得空到將軍府去走動。”刑夫人麵不紅心不跳的給兒子圓瞎話。不論真假,反正馮夫人也不懷疑。“走走,快進去用茶,府裏有從老家拿來的陳年普洱,最是溫心養身,我特意叫海嬤嬤拿出來給馮夫人你嚐嚐。”


    眾人一並進廳,嶽雲眉和白振客相互客氣的禮了一禮。


    “這次怎麽不見你家二媳婦兒一起過來?她是個好的,德容言功都是上乘,夫人你有福氣能得這樣好個兒媳婦。當然,芳姐兒也是有福氣的,有你這麽個體貼又不拿喬的婆婆。”刑夫人拉著馮夫人坐在首位,話收都收不住,“正巧啦,我也是個這麽體貼又不拿喬的婆婆,等到眉姐兒將軍過了門,我鐵定會疼她比親姑娘還疼。”


    不論刑夫人這話真話,馮夫人聽著耳朵還是很舒坦的,“我那二兒媳婦身子有些不適,這才沒跟來。我這姑娘自幼就讓我和他阿爹慣壞了,你也別隻顧著疼,該教還是得教。”


    “阿娘……。”嶽雲眉一聲微怒,聽在眾人眼中卻是嬌嗔。


    馮夫人也沒深思霍靜芳沒來的原因,和刑夫人笑了起來,“哈哈哈,瞧瞧眉姐兒,還不好意思。”


    嶽雲眉對著刑夫人福了福,“夫人,我剛聞到好香的桂花香味兒,我想去采些桂花迴去做桂花糕。”


    “好好好,使得,任你采任你摘。”刑夫人笑著指揮白振羽,“羽哥兒,你知道哪兒的桂花開得最好,帶著眉姐兒去轉轉吧。”


    白振羽拱手道:“是,阿娘。”


    看著兩個小輩轉身出了花廳,馮夫人和刑夫人真是越看越滿意。


    反觀嶽雲眉和白振羽,兩人一出花廳,臉上的所有情緒都淡化下去。


    嶽雲眉示意白振羽支走隨從女使,站到一株桂花樹下,嶽雲眉立即就低聲抱怨開了,“這都多久了,你還沒將你家長輩搞定,想想嫻姐姐,她得等到什麽時候?”


    白振羽也不敢太大聲說話,“上次你阿娘過生辰,我阿娘一迴來就找我了,她已經知道我有了心儀的姑娘,隻是一直不知道那個姑娘是誰。我身邊的小廝隻要出門都是寸步不離,我也沒機會去找嫻姑娘,這次你來正好,可否幫我給她送封信,我怕再沒我的消息她該難過了。”


    嶽雲眉掏出絲帕讓白振羽捧著,自己摘下桂花放在絲帕裏,“你這信送過去,解了她的相思苦,還得給你迴信,送信迴信這麽麻煩,我可不想等了。我明天在芙蓉樓見到阿瑜了,我跟她說今天我要在你家的小宴上把咱倆的事情挑明。”


    白振羽先被嶽雲眉的話給嚇了大跳,雖說先前就有說過要鬧一場,隻是都是顧及這顧及哪兒,無法真正實施。“你真想好了,這事要是一鬧開,少不得要傷及白嶽兩家的顏麵。”


    嶽雲眉偏過頭皺眉瞪了他一眼,低聲道:“你是想和自己喜歡的人過一輩子還是想要白家的顏麵?我一直喊你弱雞,你要真敢在此事上弱下去,我就真會瞧不起你。”


    白振羽見嶽雲眉這副誓死如歸的樣子,覺得自己要是不爭取,就是連個女流之輩都不如了,“你說得對,擇日不如撞日,趁現在隻有你我阿娘在花廳,咱們把事情挑明了,左不過鬧開後都關在院子裏,也傳不出去。”


    “傳出去也不怕,自然長輩們想法了全顏麵,你我操心這些幹什麽?”嶽雲眉不以為然的將桂花撒在白振羽捧的絲帕裏。


    “那你還摘什麽桂花?走。”


    那廂花廳,馮夫人吃了刑夫人的普洱茶讚不絕口。又道中午的席麵上,白家其餘的幾房會來作陪,還請了小戲到府裏來唱,不叫馮夫人母女無趣。


    馮夫人對這樣的安排很滿意,怎麽說呢,她是要嫁姑娘的,婆家態度越熱情,就說明對她的姑娘有多重視,刑夫人不餘遺力的張羅,能不叫馮夫人高興麽?


    兩人正聊得歡,就見白家的羽哥兒和自家的眉姐兒迴來了。


    “這就迴來了?怎麽不多逛逛。”刑夫人見這二人處得如此和諧,早就放棄了對兒子的警惕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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