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疑問自然要解惑,蘇瑜費盡心思八方查尋,她終於知道了梁太後說她終成不了她肚子裏蛔蟲的原因。梁太後閨名如蘭,是朝廷三公之一梁國公的嫡長女,過高的身份地位不允她的婚姻有任何紕漏,要麽嫁進皇家,要麽門當戶對,下嫁,是斷斷不能。一日梁太後出京踏春,誤入佛衣寺避雨,偶遇借住在此的秀才肖稟坤,一個是花容月貌久居深閨的寂寞女,一個是才華橫溢皮相英俊的潘安男,就這樣你來我往暗通款曲。


    梁國公知道此事後大發雷霆,捉來肖稟坤本想逼他與自家閨女斷情,誰曾想暗通款曲後已有珠胎暗結,梁太後被逼飲落胎藥,是她苦求從小服侍她的乳嬤嬤放她與肖稟坤一條生路。孔嬤嬤心軟,梁太後與肖稟坤逃出了京。這等下大臉的事梁國公不敢張揚找尋,等到他找到時候,梁太後肚子裏的孩子已經降生。


    梁國公氣得七竅生煙,不顧肖稟坤和梁太後的哀求阻攔,將孩子放到一個破木盆裏順著湍急的河水流走。梁太後被帶迴京城,肖稟坤本要被秘密處死,梁太後以死相逼要活下他的性命。梁國公要肖稟坤一世都不準再見梁太後,許了他一個前程似錦,這二人也知道這一生他們是無望再續情緣。


    當年參與這件事的人都神秘失蹤,隻有那個乳嬤嬤活了下來。


    這二人大概都以為他們的孩子定是死在湍急的河水裏了,便在佛衣寺裏供了一本往生經,並在案上擺了一串刻有往生經文的佛珠,是希望那個苦命的孩子早日往生投胎。


    如今那串刻有往生經文的佛珠就放在蘇瑜呈敬給太後的青紋盒子裏,她的用意再明白不過,太後是個聰明人,自然懂得蘇瑜的用意。此時她心中巴不得將蘇瑜萬箭穿心,可蘇瑜既然給拿來這條佛珠,想必定是知道些什麽內情。


    “民女知道太後仁德寬厚,特意在一座寺廟裏求來的,願太後娘娘萬福金安,千歲千歲千千歲。”蘇瑜不疾不徐,有禮有節的祈禱。


    胡說八道!


    梁太後涼薄危險的視線在蘇瑜身上刮了一遍又一遍,良久,才道:“我與這位蘇姑娘要好好說說話,你們都暫且退下吧。”


    梁太後一發話,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卻又不敢忤逆,紛紛起身福了福退出去。


    她又吩咐廳中宮女太監一應出去,李公公守在門口誰也不準進去。


    李公公滿肚皮疑問,偷偷瞥了眼那串沒什麽特色的佛珠,恭敬領命。


    等到廳中全安靜下來,梁太後再不必掩飾她的驚惶的憤怒,直接將手畔的繚花兒瓷茶盞丟到蘇瑜腿邊,“蘇瑜,你好大膽子,竟敢暗中調查哀家的私譽,你是真活得不耐煩了麽?還是以為哀家真會忌晦著宣祈,不敢把你怎麽樣?”


    一個茶盞砸過來,蘇瑜連眉頭都沒皺過,她端莊無比的抬頭,有了籌碼,自然敢與貴人勢均力敵,“太後娘娘是飄在天上的雲,民女則是地上的泥,民女哪兒敢惹太後娘娘生氣?”


    是了,她不敢,梁太後想到什麽,頭往前傾,發間的珠飾簌簌作響,“是宣祈是不是?他讓你拿這珠子來提醒,不,是要脅哀家,不準在他不在時對你出手是不是?嘖嘖嘖,哀家就知道他是條不安分的狗,早該收拾幹淨送他去見他老娘。”


    說宣祈是條不安分的狗,這話全天下隻怕也隻有梁太後敢說,而且蘇瑜聽了很不高興。她淡淡的看著梁太後,渾身上下仿佛裹了層霜雪般的清寒,“太後娘娘,請慎言,大行皇帝雖然去逝多年,王爺依然是他心愛的嫡出子,您罵王爺是狗,那大行皇帝是什麽?太後娘娘您這樣不孝,將來百年,有何顏麵到地下去見大行皇帝?”


    這話無疑充滿挑釁,梁太後冷森森的瞪著蘇瑜,“哀家不與你爭口舌之快,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不然,你想嫁進攝政王府,做夢。”


    “民女知道的事,這串珠子已經說明了。”蘇瑜稍稍動了動身子,她的腿有些麻了,“而且太後娘娘誤會了,此事並非王爺告知民女的,至於民女怎麽知道的,太後娘娘也無需操心,再有民女要不要將此事告訴王爺,就要看太後娘娘願不願意成全民女了。”


    “賤人,你敢要脅哀家。”這麽說宣祈還不知道?要是知道豈不是自己這輩子都要被他拿捏了?還有肖相,當初是她對不起他,萬不能再因為她丟了如今的地位和權勢。再有就是皇帝,她痛憾不是與肖相生的骨肉,但她依然愛他,一旦她與肖相的過往就宣揚出去,皇家的體麵,皇帝的臉麵可都是要丟盡的。


    不愧是有著多年積威的太後娘娘,一動怒,這廳中驟然生寒。蘇瑜不卑不亢的笑道:“民女不敢,民女隻是真心傾慕王爺,想得太後成全。可民女又知道太後娘娘心儀的弟媳乃是肖相府的三姑娘肖美媛,因著某些不可挑明的關係,您自然要多幫襯著她一些。”


    ‘因著某些不可挑明的關係?’她用不用得著說得這樣明顯?


    梁太後拍案而起,多久了,她沒這樣動過怒?雍容華貴的表情皺成一團怒火,她徒然陰狠的笑起來,“你說宣祈還不知道此事,那麽哀家現在就殺了你,大不了徹底與他撕破臉皮,難道他還會為了你起兵造反不成?”


    “太後娘娘要民女死,民女自是死不足惜,隻是民女脾氣不好,德行也有虧,要死肯定也會拉個墊背的。”


    說這話的蘇瑜,頭上那支桃花流疏簪十分礙眼的在額與耳之間搖晃。有那麽一瞬間,她仿佛看到跪在地上的不是蘇瑜,而在尊儀太後,那時她也有這樣從容不迫的表情,把她死死的拿捏在手裏。


    “你現在在慈寧宮,是哀家砧板上的肉,誰會替你墊背?”梁太後有自信蘇瑜是在訛她,既然她會訛她,自己也可以。


    “要替民女墊背的可多了,權傾朝野的肖相府,皇家的顏麵,皇帝的臉麵,還有太後娘娘您的名聲。”


    “你什麽意思?”蘇瑜所說的,都是她內心擔憂的,惶恐的。若是放在她沒進宮前,她不怕,大不了和肖郎一起死。可是現在她成了太後,她的兒子是皇帝,這潑天的榮華富貴,睥睨天下的滔天權勢,全都是她要經營和維護的。


    “沒什麽意思,太後娘娘有所不知,昨夜民女與一些人講了個故事,那個故事很下酒,那些人聽得津津有味,隻是民女沒講完,與他們約好今晚再去講,如果今晚民女沒出現,就讓他們到處去打聽,屆時舉整個京城之力,肯定會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


    “夠了……。”


    梁太後的怒吼聲,驚得守在外頭的李公公破門而入,剛想開口問句話,就被梁太後給訓了,“哀家不是說沒有召見不準進來嗎?滾出去,滾出去。”


    李公公很久沒見過如此失態的太後娘娘了,一邊好奇發生了什麽事,一邊又訕訕的退出去。“是是是,奴才這就出去,太後娘娘息怒,息怒。”


    舉京城之力?這樣的故事隻要泄露一絲半點,肖相定會有所行動,肖相一動,某些有心人也定會追尋珠絲馬跡,她捂了一輩子的事哪裏還能捂得住?


    而且蘇瑜這賤人很聰明,她隻說與一些人講了這個故事,卻不說與誰講了這個故事,就算她現在去查,倉促之下未必會把這些人找出來,何況宣祈也在宮裏,蘇瑜久不出慈寧宮,他不可能不過來找人。


    “蘇瑜,你到底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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