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晗撲到她懷裏的瞬間,蘇瑜也落下淚來,“阿娘來了,我的孩子,阿娘來了。”


    宣晗很激動,聽到阿娘的聲音帶哭音,忙抬頭,“阿娘怎的哭了?”


    蘇瑜蹲下身,看著宣晗一時感觸眾多,“阿娘是喜極而泣,對不起,阿晗,以後阿娘一定抽時間多陪陪你。”


    “真的嗎?”宣晗眼中泛光,很激動。


    蘇瑜鄭重頜首,“阿娘不會騙阿晗。”


    “太好了,太好了。”宣晗高興的跳起來,若大的疏雲台迴蕩著他歡喜的笑聲。


    蘇瑜牽著他走到一旁落坐,伸手示意雪嬌取下肩膀搭著的包袱。


    雪嬌打開袱,拿出一件繡著祥雲騰空,金桔爛爛的夾襖來,“公子爺,快適適這夾襖合不合適?”


    “阿娘,這是你給我做的嗎?”


    瞧著宣晗滿眼期待,蘇瑜想老實迴答的心思便熄了,暗暗下決定以後定會為她親手縫製一件,“喜歡嗎?快穿上試試。”


    “喜歡,謝謝阿娘。”宣晗兩下就把身上的夾襖給脫了,換了雪嬌遞來的夾襖,小臉兒上全是歡悅,“我還是頭一迴穿上阿娘做的夾襖,真暖和,阿娘,你真好。”


    孩子又撲到她懷裏,蘇瑜擁著他小小的身子,久久不願鬆開。


    時值中午,因為蘇瑜出現得突兀,那個叫碧影的丫頭傳菜時臨時多添了幾道。這餐飯母子二人邊吃邊聊天,十分盡興。


    “阿娘,阿爹進宮去吃宴席,答應過兒子傍晚才迴來,一會兒兒子帶阿娘去園子裏逛逛可好?”宣晗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嘴角還粘著一粒米飯。


    去逛攝政王府的園子?這府裏得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她?蘇瑜不想自己紮眼,伸手抹了宣晗嘴角的米飯,“園子有什麽好逛的,還不如呆在這暖閣裏暖和呢。”


    “有隻大熊給關在籠子裏,昨兒夜裏阿爹帶兒子去看過,阿娘,兒子從未見過那樣的龐然大物,太嚇人了。”宣晗嘴裏說著嚇人,眼中卻是興奮異常。


    大熊?冬日裏的大熊不都在冬眠嗎?


    細想之下也就不難猜測了,大熊若非冬眠,豈是能輕易受束的?


    “你阿爹從哪裏弄來的大熊?”蘇瑜也很好奇這大熊拿來做什麽?莫不是宣祈想吃新鮮的熊掌?


    宣晗嘴裏含了口湯,咽下後搖頭道:“不曉得。”


    侍候在側的碧影恭敬解釋,“那大熊是北國進貢而來,一會兒就會被送進宮去讓貴人們參觀賞玩。”


    北國,不正是宣晗的母國?專門挑這個時候送大熊來?


    蘇瑜拿眼斜著吃得正高興的宣晗,若有所思的又朝碧影看去,“大熊由北國而來,便不會是自己走來的,可是有使團來朝?”


    碧影依然低眉順眼,“是。”


    “都走了?”


    “尚未,要過了上元節才會離朝。”碧影答。


    蘇瑜低下頭默默的扒飯,突然憶及那一世的上元節好像長安街上有過一場大的騷動,沈重霖那日得到消息,目光一直冷冷的盯著長安街的方向,然後說了一句話:“真死了才好。”


    那時她和蘇玫陪著薑太太用茶,蘇玫為哄薑太太高興一直在她麵前說著吉祥討好的話兒,隻她眼裏有沈重霖,靜靜立在他身後,所以聽到了那句幾近詛咒的話。


    翌日她聽下人說上元節夜裏,有刺客借著花燈對某人行刺,但刺殺誰她因心思不在那些閑言碎語上,便沒記得清楚。


    此時,她看著宣晗,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升,試探的問,“阿晗,上元節你會不會去長安街觀燈?”


    “阿娘真厲害,你怎的會知道上元節我和阿爹約好去觀燈?阿爹是不是跟阿娘說好了?他真壞,明明答應我今晚讓我跟阿娘說的。”宣晗噘著嘴,倒沒真生氣。


    蘇瑜聞聲心頭一緊,果然。


    隻是一想到宣晗並未有事,蘇瑜也就安心下來。


    但又一想到讓宣晗涉入險境,蘇瑜仍不敢放鬆警惕,“這樣吧,上元節那日阿娘陪阿晗在府裏過好不好?咱們別去人多的地方擠了,好不好。”


    宣晗想也不想就答應了,“有阿娘,在哪裏都是好的。”


    應得這樣痛快?哪個孩子不貪熱鬧的?


    宣晗這是真把她放進心裏了呢,蘇瑜滿心的感動。


    用過午飯,蘇瑜和宣晗又在院子裏玩兒一會兒雪,碧影說宣晗要午憩一會兒。


    掖好被角,蘇瑜守著宣晗,看著他眼簾漸漸合上,唿吸漸勻。


    蘇瑜走出暖閣,站在露台簷下,雙眼平靜無波眺望出去,寒風微拂,像極了冰涼的指腹掠麵。她淺笑如煙,縹縹緲緲立於廊下,一張顏容如晴風霽月,溫柔異常。


    宣祈站在洞門裏,望著蘇瑜的身形側痕,也是滿眼柔意。


    蘇瑜聽到有腳步聲響,折身的瞬間,她見到宣祈翩翩而至。玉冠玉麵,墨色的青絲軟軟貼於額前,那雙遂深如淵的眸瞳仿佛隱藏著無盡的魅惑與雍容,高挺如山橫臥的鼻梁,以及那張薄薄帶著笑的嘴唇,無不讓蘇瑜在他每近一步時心跳便加速。


    她心底發酸發軟,意識打算避一避,一想退便退一步,可她站在露台上,退一步身子立即後傾去。


    “啊……。”


    蘇瑜驚叫出聲,抬手間手腕便讓人牢牢握住迴拽。下一瞬間她撞進了一個帶著濕冷味道的胸懷,那是雪霜的氣息。蘇瑜嚇得怔住,一時忘了退開,就聽見頭頂熱唿唿的氣息灼著她的額眉。


    迴過神來,想退。


    腰間又徒然攀上一雙手將她環住,蘇瑜抬頭,十分羞憤,“你……你別過分了。”


    誰知宣祈更加大膽,將頭垂得更低,二人鼻尖對著鼻尖,“我一鬆手你就會倒下去,你想倒在雪地裏沾一身濕雪嗎?”


    蘇瑜偏頭下探,台下的確有很多濕雪,且適才與宣晗玩兒了一會兒雪,濕雪中還夾雜著不少泥渣。迴過頭來,有些不敢看宣祈的眼睛,“你快放開我,莫不是你想當登徒子。”


    聽出蘇瑜語聲裏的薄怒,宣祈不願真將她惹生氣,直了身形將人抱到另一側站穩,鬆開她後,說:“登徒子本王不屑,你別惱了。”


    感受到他的歉意,蘇瑜這才抬眼看宣祈,隻見他笑意濃濃中不乏潺潺溫柔,直叫她心似揪似扯,一張老臉到底是紅透了。趕緊別過頭往別處望去,“阿晗說你要傍晚才歸,怎的現在就迴來了?”


    “聽說你來了,我便迴來了。”


    他怎能說得如此直接,更叫蘇瑜無地自容,“可不敢耽語王爺宮中飲宴,且請迴去吧。”


    “不迴了,宮中節宴每年如似,無甚新意,本王在與不在沒區別。”他迴來,是借口查看大熊是否能安好送進宮供人賞樂,既然迴來,就不打算再走了。


    說得如此輕巧,宣祈的地位在朝中是輕是重她還是曉得的,況且印象中他與太後關係並不好,雖不擔心他會被人發難,但讓人詬病對皇帝和太後不敬也不太合適。


    “不,你去忙吧,我陪著阿晗,你早些迴來便是。”


    宣祈微微蹙眉,唇角卻是含笑,因著蘇瑜這句話,他內心泛起一層厚厚的膩歪。這樣一位妙人兒,竟然曾被冠上他姓,那人又是何等目不識珠,竟將她休出門去。


    “無妨,本王已經遣人進宮迴稟太後和皇帝,說本王偶感不適不進宮飲宴了。”


    “這話怕是王爺自己都不信吧,還指望太後和皇帝會信?”蘇瑜無奈的看著宣祈。


    “那與本王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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