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是新丁,烽帥丁卜並沒有立刻安排他具體的職司,而是讓他自由選擇隨其他人熟悉一下環境。


    所以,柏臘塗第二日出門巡邏,王仁已經牽著烏雲踏雪在烽燧外等候了。


    天冷,風大。


    柏臘塗看著王仁頸上的羊毛圍巾、手上的羊毛手套、能掩口鼻的棉麵罩、能護耳的皮帽,滿眼羨慕。


    富貴子弟從軍,確實要便利得多。


    馬且不提,這些個小物件,哪個是窮人家弄得出來的?


    窮人,取暖基本靠抖,娛樂基本靠手,通信基本靠吼。


    王仁笑眯眯地扔過去一個包袱,赫然是一套同樣的裝備。


    “家中大娘與阿娘各送了一套,柏兄不妨試試。”


    柏臘塗心頭一暖,將裝備穿上,瞬間熱乎了許多。


    挑了一個大拇指,柏臘塗上馬啟程,王仁跟了上去。


    輪台縣的範圍頗大,拉依蘇烽燧的管轄之地同樣不小,正常情況下,三日才能打個來迴。


    整個大安西都護府都是這情形,地廣人稀,有點管不過來,難怪當年沙匪橫行。


    深秋,草色枯黃,連喂馬都是用他們自己攜帶的草料、偶爾能見一些兔、狐掠過的身影,不時還能聽到狼嗥。


    前麵的小河流,是塔裏木河的支流,也是輪台縣的邊界。


    再往西,就是瑤池都督府,大唐的羈縻之地,阿史那賀魯的地盤。


    王仁不由自主地想起大兄的叮囑:“到了北庭,一定要小心瑤池都督府、小心阿史那賀魯。”


    柏臘塗卻是跳下馬,神色緊張地俯下身看著河畔的沙地。


    王仁跟著下馬,看了許久才發現端倪。


    沙地上有淺到幾乎微不可查的馬蹄印。


    會是那些商隊嗎?


    王仁迅速消滅了自己的僥幸心理。


    自從西州火車站開通之後,絕大多數行商改為統一到西州聚集,再連人帶貨帶駱駝一起包貨車廂抵達長安,走輪台縣的商隊幾乎沒有。


    “半日以上。”


    王仁用上第五招傳授的斥候技能,勉強判斷出時間。


    不是第五招傳授不盡心,是王仁缺乏實戰磨練。


    “十個時辰以上。二十騎左右。”


    柏臘塗的笑容帶著一絲狠色。


    懼怕?


    不存在!


    唐軍現在四麵開花,哪一麵不是威風凜凜?


    不談更耐用的橫刀、更堅固的鎧甲、讓人心驚膽戰的火器,就是論體魄、論勇氣、論技能,大唐將士也能驕傲地說:耶耶要打五個!


    正式對敵,五個沒吹噓,十個的話就有點水分了。


    “王仁,要見血了,怕不怕?”


    柏臘塗整理了一下兩當甲。


    兩當甲,就是兩片鐵甲,隻顧著前胸、後背,其他地方管不了。


    對於邊軍來說,這已經是非常好的待遇了,早年窮的時候皮甲甚至是布甲都有。


    明光鎧不是不好,但分量太重,適合衛軍當重裝騎兵、重裝步兵時用。


    防禦與靈活性,總得有取舍的。


    王仁翻身上馬:“就是學藝不到家,沒學會連珠箭。不過,在到庭州的路上,額宰了十個馬賊。”


    ……


    輪台縣某個小山坳裏。


    背風,馬糞燃起的火堆不大不小,正夠人取暖。


    瑤池都督府麾下,阿悉結闕俟斤的部屬嫩獨福,是此次行動的首領。


    不知阿史那賀魯從哪個渠道知道的消息,說是大唐有意讓他兒子阿史那咥運進長安為質子,本來就隻是屈從大唐的阿史那賀魯更不滿了。


    一切都是大唐的錯!


    深諳此道的阿史那賀魯想也沒想,直接準備翻臉。


    本來就是西突厥葉護的阿史那賀魯,要是以複國的名義反唐,絕對少不了擁躉。


    畢竟,西突厥在這塊土地上統治了多年。


    不過,翻臉之前需要入大唐的地盤劫掠一番,這才算是利益最大化嘛。


    至於說大唐的反擊,別鬧,我們是打不過,但可以迂迴周旋啊!


    打著光複西突厥的旗號,還可以再拉攏幾個部族,就不信你大唐能這耐心在這片土地上長時間幹耗著。


    打不過你,可以惡心死你。


    嫩獨福等人的目的,就是找到一條繞過烽燧進入庭州各縣的路。


    如果能瞞過烽燧,最少在劫掠輪台縣時會更順利,己方的傷亡會更小。


    一隻耳的嫩獨福對大唐有著刻骨銘心的仇恨,要不是大唐,要不是郭孝恪,他也不會失去那一隻耳朵。


    也正因如此,嫩獨福才對大唐更加顧忌,否則也不至於偷偷摸摸的,一日時間還沒有到拉依蘇烽燧附近。


    選的山坳僻靜,即便有火光,也應該傳不到拉依蘇烽燧方向去。


    當然,該有的警覺還是要有,放哨的人還是要布置的。


    畢竟,當初被郭孝恪夜襲的教訓還曆曆在目。


    一個個阿悉結闕俟斤的漢子裹著羊皮入眠,唿嚕的鼾聲此起彼伏、相映成趣。


    火堆旁,兩個放哨的漢子頭顱一仰一合,幾無警覺。


    奔波了一天,再要他們強打精神放哨,實在是勉為其難了。


    三更時分,是最困的時候。


    兩道黑影悄然出現,摁住火堆旁的漢子,橫刀麻利地抹過脖子,然後將人輕輕放下。


    趁夜抹脖子的事,王仁也是係統學過的,雖然初次上手,卻也像模像樣。


    一刀、再一刀……


    嫩獨福從噩夢中驚醒時,身邊已經沒有活著的同伴了。


    嫩獨福想鯉魚打挺跳起來、伸手抓馬刀,才驚覺手腳已被綁縛,動作滑稽地變成了烏龜翻身。


    把嫩獨福帶上馬,砍了其他的人頭,用麻繩串著掛在嫩獨福他們的馬上,柏臘塗洋洋得意地講述著這一次的繳獲,按例可以給家中增加多少畝田地。


    對於王仁而言,田地不是很必要,但也可以向鄉鄰們證明,王家二郎不是孬種。、


    雖然並不反感倚靠大兄的勢力,但能自己取得功勳,豈不是更好?


    看到柏臘塗與王仁的戰績,拉依蘇烽燧眾人的反應不一。


    丁卜麵帶嘉州,普老黑則捶胸頓足地表示後悔,覺得自己要是跟著出去也能撈到這功勞,吳德眸子裏閃過一絲惡毒。


    王仁他們的迴歸,讓整個庭州進入了戰備狀態。


    拉依蘇烽燧得到的命令是,遇到來敵,盡量拖延,在無力再戰時,允許放棄烽燧,改為纏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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