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山下的傳告之聲響徹廣場,龐大駁雜的議論聲嘎然而止,偌大的廣場之上,數以百計的修士,包括那行至靈堂前還未吊唁的玄上真人,都為此微微一怔,不由自主的轉過身來,沒有馬上進入靈堂。


    這時,一個曼妙的身影行色匆匆的走到了廣場之上,並且在距離玄上不遠的時候,身影主人,極度不滿的出聲道:“人都死了,老前輩不體恤慰問,反而一來就咄咄逼人,錦繡福地好大的架子。”


    唰!


    聽到這身影開口,不少人驚愕的把目光落在了玄上的身上,很明顯,來人對玄上的態度非常的不滿和震怒,但讓他們更加震驚的是,這個說話的人不僅是個女子,而且修為似乎跟玄上還有不小的差距。


    宏圖大世是以修為評定地位高低為準繩的地方,什麽時候,一個弱者敢對一個乾坤境的強者無禮了。


    不過因為之前的那聲通傳,並沒有多少人覺得女子語氣有哪裏不妥,畢竟,此女的修為雖然不高,但她的來頭,卻是不小。


    女子聲音方落,後麵又一個沉穩的聲音緊跟著傳來:“華裳,不得無禮。”


    唰!


    一個中年,快步走到人前,正是來自皓元沐家的沐言哲。


    皓元沐家是宏圖使後裔,同時也是現如今九界山更強大的一門氏族淩家的最信任的族裔,地位之高,幾乎沒有多少天宗能與之比肩,而沐家來自皓元,跟七霞本界有萬萬裏之遙,紅杏夫人頭天剛死,沐家就收到了消息,並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趕到了嘯月山,可見沐家的能量之大,已經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話音落下不久,沐言哲和沐華裳便並肩站在了玄上的麵前,沐華裳不滿玄上的語氣和態度,頂著老夫來了一句道:“女兒沒有說錯,既然錦繡福地和嘯月宗攜手同盟,那就不能如此冷漠無情,不就是魚龍山一役輸了嗎?能比得上夫人一條性命?錦繡福地若是如今治下,我看也威風不了太久。”


    沐華裳說完,不等沐言哲訓斥,狠狠的剜了玄上一眼,對老夫說道:“我先進去,夫人救過我一命,我得好好送送她。”


    “這孩子……”沐言哲皺著眉就要阻攔,沒想到沐華裳壓根不聽,扭頭就進入了大殿。


    廣場之上,玄上的臉色鐵青著,愣是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來,而廣場上看熱鬧的人見玄上被沐華裳當眾羞辱了一番,也是暗自偷笑了起來。


    “這個玄上,本來身為錦繡福地過來吊唁是代表著錦繡福地,沒想到就因為魚龍山一役輸了,反倒把罪過怪到嘯月宗的頭上,卻沒有對夫人的不幸有半分憐憫,真是沒有人情味。”


    “唉,你們懂什麽,錦繡福地當初看中嘯月宗就是因為嘯月宗跟聖龍山彼此間產生了摩擦,聖龍山是什麽地方,那可是山海書院的左膀右臂,錦繡福地跟山海書院明爭暗鬥了這麽多年,鮮有占到便宜的時候,本來想借著嘯月宗打壓一下聖龍山的氣焰,沒想到卻沒成,玄上能高興得起來嗎?”


    “那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衝著人家發火啊。”


    “哎呀,這說明什麽?這說明錦繡福地根本就拿嘯月宗當一枚棋子,你看著吧,如果嘯月宗無法在聖龍山身上討迴便宜,錦繡福地肯定會坐視不理,說把嘯月宗拋棄就拋棄掉,這幫家夥,從來隻看中利益,稍有對自己不利的時候,馬上翻臉不認人。”


    “……”


    嘰嘰喳喳的議論聲不絕於耳的傳到玄上等錦繡福地弟子耳中,頓時讓玄上臉紅了一下。


    玄上身邊一名弟子桀驁的瞪起了眼晴,往身後一掃,怒道:“誰亂嚼舌頭,給老子站出來。”


    嘩!


    議論聲嘎然而止,那些在背後說話的家夥,趕緊把頭扭了過去,也就是廣場人多,這名弟子根本就找不出來剛剛的話是誰說的,於是大怒道:“一群雜碎,再亂說話,小心小爺要了你們的狗命。”


    “立然,不得無禮。”年輕弟子的話聲傳出,玄上也意識到自己人的態度有很大的問題,連忙嗬斥了一聲,將年輕弟子的話給截了過去。


    這時,沐言哲卻是聲音平靜道:“真人莫動怒,適才是小女無禮,在下給真人陪罪了。”


    “閣下是沐言哲沐道友吧,哈哈,沒關係,許是夫人大喪,華裳小姐心懷悲切,老夫沒有放在心上啊。”


    玄上說話的功夫,開始跟沐言哲套起了近乎,而這兩個人不但修為不同,有很大差距,連地位也不一樣,可是玄上剛剛對聶人狂可以唿唿喝喝,反而不敢對沐言哲有半點不敬,如此景象叫人看起來,不免遭到了許多修士的鄙夷,暗暗嘀咕玄上見人下菜碟。


    其實試想一下,玄上的行為的確沒什麽不合理的地方,畢竟錦繡福地在七霞界隻是一個擁有一名道武境強者的太上天宗,他能跟山海書院平起平坐,無非是有這麽一個高手,看起來,錦繡福地跟沐家地位相差無幾,可是沐家是宏圖使出身,又是皓元第一氏族淩家最看重的親信,以玄上的地位,自然不敢對沐言哲唿唿喝喝了。


    反過來,他還必須跟對方套好交情,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況且此刻最震驚的就是玄上,他完全搞不懂嘯月宗什麽時候搭上如此強橫的一個人脈,那可是皓元沐家啊,一個僅次於風、舞、淩三大宏圖使之下,在四千年前,做為整個宏圖大世最可怕的幾支勢力之一。


    雖然沐家一直接以淩家馬首是瞻,但隻要了解那段曆史的人都知道,沐家所擁有的力量,絕對不會比淩家小上多少,相比淩家,他們隻是發展的過於謹慎了,並沒有建立一個龐大的天宗體係,但若是了解內情的人都知道,沐家這個氏族,從四千年前龍皇霸世的時候開始,沐氏一族就從來沒有缺少過高手。


    以玄上的地位,他更是明白,就眼下看來,地處皓元的沐家,光是當年的道武境老祖就有兩個人,實力都不比錦繡福地的新蠻帝差,其族乾坤強者,不說比比皆是,三到五人卻是有的,這跟淩家比起來,也不遑多讓。


    紅杏夫人不幸慘死,沐家居然派人前來吊唁,這是什麽概念?


    玄上完全搞不懂沐家的來意,但他剛剛確實聽到沐華裳說的那一句“夫人救我一命,我該來”的話,也就是這句話,讓玄上浮想聯翩了起來,並且不得已的開始重新審視起自身和嘯月宗的關係。


    隨後,聶人狂等人招唿著遠道而來的玄上、沐言哲進入靈堂叩拜,送紅杏夫人最後一程,而那些隨著玄上和鳩奇木過來的人也都一一進了靈堂,至於沐華裳雖然是第一次到嘯月宗,但在沒有風絕羽和紅杏夫人的情況下,最後找到了曾經相識一場的巫映雪,拽著人不知道去了哪裏。


    嘯月宗的喪事辦的很隆重,原定是三日,進過靈堂的各界修士也沒有離開,聶人狂以玄上、沐言哲、鳩奇木為重,將三人及其所率弟子引入最大的偏殿休息,但沐言哲說是要找沐華裳便離開了。


    殿內剩下玄上及其弟子陶立然等人,還有鳩奇木、鳩狂傑、鐵膽薑道三人時,玄上的臉色便清冷了下來,恢複之前高高在上的姿態問道:“鳩奇木,到底是怎麽迴事?你沒有話跟老夫說嗎?”


    鳩奇木如今亦是以錦繡福地馬首是瞻,聞聽玄上真人問起,瞬間就明白了玄上的意思,他幹笑了一聲道:“玄上兄,這事兒不能怪我啊,風絕羽、紅杏夫人確實跟沐言哲、沐華裳認得,但我也沒想到,他們還能過來。”


    “他們是怎麽認得的?我聽沐家那個丫頭說,曾經紅杏夫人救過她一命?”


    “此事說來話長啊,要說還得是當初我那不孝的兒子謀篡自在宮時發生的事。”鳩奇木沒有隱瞞,言簡意駭的便將當初風絕羽是如何如何救出沐華裳的事給說了。


    說完之後,鳩奇木幽幽一歎道:“整個事情的過程就是如此,當初犬子利用老朽大壽之際篡權奪位,就這樣差點害死了沐華裳,後來還是風絕羽把她救了出來,不過我沒想到,沐家這個丫頭如此感恩戴德,竟然在這個時候,來了靈洲。”


    玄上真人聽完,眉頭就皺在一起來了,可以說,沐華裳的出現,讓他對嘯月宗的定位產生了一些偏頗和失策,可是誰能料到,沐華裳如此重義,為了當年的救命之恩,還不遠萬裏跑來吊唁,這一下,整個嘯月宗在玄上真人心中的位置就不一樣了,冥冥中,玄上真人覺得,嘯月宗越來越不在自己的掌控當中。


    ……


    與此同時,嘯月宗後山的花園內,一處隱秘的洞府中,沐天浩、玄重衝著殺神問道:“殺神前輩,接下來怎麽辦?”


    殺神坐在洞府裏麵,閉著眼睛紋絲沒動,道:“等,等他迴來,他還有一些事要辦,靈洲這邊,也需要再看一下對方的下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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