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元七年,一場大雨,半月以來從未停歇。大江下遊泛濫成災,皇帝因此憂思成疾。


    這場大雨來的突然,就連司天台也沒預測到。


    國師聞訊,親臨觀星台,占問兇吉,竟算得西南天降災星。國子監得信,急急將此消息送往朝堂,朝廷上下一片嘩然。


    皇帝病體纏身,不得理事,太子監國,命武德使蕭良卿領三位不良人,前去西南誅殺禍患,以平天怒,國子監司業陳長德隨同協理。


    彼時的太子,後來放棄了繼承大統,成為了一城之主,此是後話。


    武德使與司業自京城出發,一路風雨兼程馬不停蹄,僅七天便到了大江流域。


    然而暴雨導致堤壩潰塌,江水洶湧不絕,一行人被困在了岸邊,幸有國師神機妙算,給了陳司業三道錦囊。


    這三道錦囊中,有兩道錦囊上紋有“風”、“火”二字,另有一赭色錦囊,上以金線繡有一道法陣。


    陳司業打開木錦囊,自其中取出一柄長尺,尺上刻有“路遇窮途,見水擲尺,風平路顯”。字的下麵是一道很長的符印。


    蕭武德使正疑惑,隻見陳司業執尺,口中振振有詞,朝著東北方向一拜,隨後起身抬手一揮,將長尺拋入了湍急的大江之中。


    初時風浪依舊,少頃雲卷風勁江水翻湧更甚,眨眼後卻又雲舒雨收風平浪止。


    武德使見狀,大唿奇哉,而這時,平靜的水麵卻又忽的翻騰起來,如同沸水一般。


    江水翻滾著,不斷地朝著兩旁退去,不多時,竟退出了一條窄道,道中正是方才丟下去的那條長尺,仿佛就是這長尺把江水切斷似的。


    蕭武德使放眼看去,長尺為道,直至彼岸。陳司業請了武德使先行,一行人便往對岸行去。


    過了大江,收了長尺,雲雨依舊,風浪複湧。


    又行數十裏,雨消雲收。得見一村莊,村中破敗,顯是災澇所致,地上泥濘,房舍坍塌。


    可即便村中破爛不堪,卻依舊能見男女老少忙碌其中,壯丁修繕房舍,女子漿洗灑掃,孩童奔走幫襯,好似這一場災難從未發生過一般。


    按說大災過後必有大疫,然而這些村民看著,卻極是精神。


    怪哉怪哉。


    蕭武德使正要著人問詢,卻忽地聞得一股藥香,霎時間隻覺得渾身清爽無比,疲憊一掃而空,渾不似經曆了狂風暴雨長途奔波。


    “此處定有能人相佑。”陳司業湊上前悄悄說道。


    蕭武德使心領神會,見一老人,忙上前行禮。


    “老人家,我等一行自東南逃難而來,一路奔波甚是勞累,但見此地雖有災禍,可人人卻看著精神抖擻,敢問何故?”


    那老翁眼神不好使,眯著眼看了蕭武德使一行半晌,隻見他們渾身泥濘,確像是逃難來的,方才歎了口氣。


    天災不饒人呀!


    “後生受苦了。此處確曾罹難,好在西南方有個汐垚山,山中住著位仙子。難時仙子大顯神通,救村民於洪水之中,大難過後,又布醫施藥,方才保得一村人性命。”


    老翁說著,朝著西南方拜了拜,爾後又對蕭武德使說道。


    “小老兒見後生也沒幾個人,想來一路受了不少苦,村中尚有仙子賜下靈藥,不如就在村中歇息歇息吧。”


    武德使聞言,忙婉拒了老翁,稱兄弟尚在病中,欲拜會仙子請其賜救之言。


    老翁自知強留不得,便給幾人指了個方向。蕭武德使謝過後,同陳司業交換了個眼神,一行人便往山中去了。


    汐垚山並沒有多高,遠處看去如同倒扣著的碗盞似的。


    陳司業一路走來不言不語,武德使便知其中定有乾坤,忙問何故。


    “按說如此大雨必有山洪,可這裏卻完好無損。方才我一路細細探來,發現其中有術法痕跡,想來是那老翁口中的仙子所為。”


    聽的此言,蕭武德使恍然大悟。


    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汐垚山之所以如此秀美,想來便是有那仙人在吧。


    然而陳司業接下來的話,卻令武德使皺起了眉頭。


    “此山雖不算壯闊,可能以術法定住如此山體之人,修為定然不容小覷。”


    陳司業心中有些不安:國師所推算的災星,大約就在此地,若是與這仙子有關,此行恐怕是難以善了。


    一行人小心翼翼緊隨陳司業的步伐,生怕一個差錯,誤觸山中術法。然而一路下來,除了那些穩固山體的符術,並沒有遇到什麽其他的術法。


    陳司業不禁疑惑:莫不是自己杞人憂天了?


    約莫一刻光景,一行五人便爬上了山頂。


    此時幾人才發現,汐垚山並不似遠處看的那般不起眼,而是幾座山占住了西北東三個方位,隻西南方留有一小口。


    整個山穀就好似一輪新月。


    放眼望去,穀中竟還有一座小院,一縷縷炊煙自院中飄散而出。


    這樣一個地方,居然會有人住,當真奇怪。


    幾人行至山下,悄悄地隱去身形,武德使遣了一人潛去打探情況。


    住在這等地方的,大多是世外高人,若是貿然前去,引起了誤會,隻怕不好收場。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是先探探情況再說。


    不多時,遣去的人便迴來了。


    見那人皺著眉頭一臉凝重,蕭武德使與陳司業心下一沉——難道遇上麻煩了?


    那人搖了搖頭:“那院子叫定安居,院中隻一女子和一孩童,隻是……”


    隻是自己方一靠近,那女子便發現了自己。


    蕭武德使大驚:此人輕功最是厲害,極擅潛行打探,世上難遇上敵手,若是他都被發現了,想來一行人早已暴露了行蹤。


    看來那女子並非等閑之輩!難不成她就是老翁口中所說的仙子?


    正當武德使思忖之時,隻聽穀中傳來一陣清麗之聲:


    “諸位大人遠道而來,舟車勞頓甚是辛苦,若不嫌棄寒舍簡陋,何不大方現身,歇歇腳喝上一盞茶?”


    蕭武德使與陳司業麵麵相覷,兩人對視了好久,方才決定一齊現身。


    待到屋舍近前,隻見一女子早早地便等在了院外,她的身邊還立著一個……


    孩童?


    說是孩童,長相卻著實醜陋,就如同山魈魑魅,而那女子反倒美若天仙,


    不!


    天仙也比不得眼前這女子半分姿色。


    武德使愣住了,他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就在這時,隻聽那女子朝著孩童吩咐道:“赤琰子,給諸位大人上茶。”


    那叫赤琰子的怪物,看著不過三四歲光景,端著茶盤邁著小短腿,小心翼翼地朝著幾人走來。


    便是這時,卻見陳司業掐了個火字訣,朝著赤琰子麵門便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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