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重機槍子彈正“啾啾”亂竄,粗長的火線清晰可見……


    “隊長,咱們的手榴彈快沒了!要頂不住了,咱們也撤吧。”一名隊員焦急地請示柳老爺子。


    “撤個屁!必須頂住!……咱們一撤,鬼子馬上就會咬上來,到時候誰也撤不了!”柳老爺子麵色鐵青,一口迴絕了隊員的請求。


    “可是,隊長,咱們伸不出頭去,手榴彈也快沒了,咱們拿什麽頂?”隊員已帶著哭腔。


    “拿刺刀頂!……拿命頂!……都給我聽著,小鬼子肯定是要站起來衝鋒的,到時候他們的重機槍和迫擊炮就不敢打了,都給我上刺刀,跟狗日的拚了!……


    誰要是犯慫?……現在就給老子滾!”柳老爺子大聲吼道。


    “隊長,我們不慫!”


    “就是,我們不怕死,隊長,咱們跟狗日的拚了!”


    隊員們怒吼著裝上刺刀,咬牙等待最後的時刻。


    ……


    最後的時刻終於來了……


    山坡上已經躺了一大片鬼子,鮮血已讓地麵變得粘稠。


    眼看離戰壕已不到二十米,手榴彈也變得稀疏,趴在死人堆裏的大竹終於扣動了信號槍。


    “日,日!”


    兩顆紅色信號彈衝天而起。


    鬼子的重機槍和迫擊炮立刻停止射擊。


    如此短的衝擊距離,已經不再需要掩護了,一個衝鋒就能到。


    “殺磯磯!”


    一把戰刀刺穿了煙霧。


    大竹終於從地獄一般的死人堆裏站了起來,高舉戰刀發出了號令。


    大竹已經不再嘔吐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亢奮,愚蠢的矢村隻知道逞匹夫之勇,而他大竹,是個智者,更是個忍者,他寧可在地獄一般的屠宰場裏爬行,也不願意死打硬衝。


    眼下,敵人已是強弩之末,勝利近在眼前,大竹的目光已經越過戰場,看到了渴望已久的軍功章。


    地上的鬼子一躍而起,發瘋似的衝向戰壕……


    ……


    順子和周占元帶著二十多名幸存的縣大隊隊員正在爬坡,為了隱匿痕跡,山坡上並沒有挖縱向交通壕。


    鬼子的觀察哨很快就發現了他們,“嗵嗵嗵!”四門迫擊炮接二連三地打來,幾名正在爬坡的隊員立刻在爆炸聲中血肉橫飛……


    “咯咯咯——咯咯咯——”


    瘮人的重機槍聲再度響起,爆豆般的子彈越過戰壕,在後麵的山坡上織出嚴密的火網。


    “噗噗!……”


    “呃!”


    “啊!”


    七八名隊員頓時血肉飆飛,慘叫著滾下山坡。


    眼看有隊員還在往上爬,周占元急得大喊:


    “隱蔽!趕快隱蔽!”


    順子突然歪過腦袋:


    “周隊長,我不想撤啦!你們撤吧!”


    “咋的啦?順子,使啥性子?……”周占元一臉的焦急,一邊嚷嚷著,一邊爬到順子的跟前。


    “再往上爬,多半會被炸死,我順子不想這麽窩囊的死,我迴去跟鬼子拚了!”


    “轟!轟!”又是兩聲。


    兩名隊員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被爆炸的氣浪拋出老遠,身上頓時血跡斑斑。


    “好!我周占元也不願意這麽死,咱們迴去!”周占元大吼,目光裏滿是決絕。


    “日!……”


    一發炮彈唿嘯而至。


    “小心!”


    周占元一個虎撲把順子壓在身下。


    “轟!”


    一團火球轟然炸開,濺起的碎渣泥土冰雹似的落在兩人身上,濃煙中,周占元的大半邊身子已經血肉模糊。


    ……


    鬼子如同發了瘋的野獸,一邊射擊,一邊挺著刺刀踩在鬆散的碎渣堆上搖搖晃晃地衝了上來。


    “殺呀!”


    早已做好準備的隊員們等的就是這一刻,隨著最後幾顆手榴彈冒著青煙飛出戰壕,隊員們挺著刺刀跳出戰壕,迎頭撲向鬼子。


    兩股勢如水火的人潮在戰壕前七八米的地方轟然相撞,立刻爆出攝人的殺氣,戰鬥在瞬間就進入白熱化。


    不斷有隊員被刺中,慘叫著倒在地上,不斷有隊員和敵人抱摔在一起,扭打成團,陣地上到處刺刀閃閃,鮮血飆飛……


    仗打到這個份上,已經完全迴到了冷兵器時代,雙方都在用最原始的辦法以血還血,以牙還牙。刺刀、槍托、石頭、牙齒……一切可以被用來當做武器的東西都用上了,兩種語言的吼聲、咒罵聲混雜在一起,夾雜著碰撞聲、尖叫聲,刺刀刺入人體的嚓嚓聲,合成一種攝人心魄的轟響。


    ……


    順子和僅剩的五六名隊員終於殺了迴來。


    一見到眼前的戰場,幾名隊員立刻就紅了眼,吼叫著加入戰團。


    順子卻一個翻滾,“噗通”一聲跳入戰壕。


    他一邊撿拾犧牲隊員的槍支,一邊迅速做著戰鬥準備。


    他找到那個隱蔽了望孔,一邊拚命往槍裏壓子彈,一邊掃視著戰場的情況。


    現在,他手上有一支漢陽造,身旁還放了一杆子彈上膛的沈陽造,腰裏插著駁殼槍,懷裏還揣了一顆光榮彈。


    “要用腦子打仗!”


    孟占山的話順子時刻不忘。


    眼下,殺入戰團並不是最好的選擇,此時此刻,順子覺得躲在戰壕裏更能發揮作用。


    他擦了一把汗,小心翼翼地把步槍伸入了望孔。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外麵,時不時地抖一抖頭上掉落下來的土渣。


    他在尋找最有價值的目標……


    ……


    一個鬼子軍曹猛地引槍向下打壓住一名隊員的步槍,同時,左腳向左前跨步轉體,大吼一聲“呀!”一個漂亮的打壓刺將刺刀刺入了這名隊員的胸膛。


    隨著刺刀的拔出,一股血箭瞬間飆飛……


    鬼子軍曹得意洋洋,一腳將正在抽搐的隊員踹出老遠。


    “哇呀呀!……”


    鬼子軍曹仰天長嘯,雙手高舉,嘴巴張得老大,露出滿口參差不齊的牙齒,活像一頭發狂的野獸。


    “砰!”


    火線一閃即逝。


    “噗!”


    鬼子軍曹的胸膛瞬間洞開,血湧不止。


    這一聲槍響,在嘈雜的環境當中幾乎難以聽見,以至於鬼子軍曹在看到血如泉湧的胸口時,簡直都無法相信。


    那一刻,鬼子軍曹已經悔青了腸子——


    八嘎!原來在戰場上擺poss,會死!……


    一名隊員被鬼子攔腰抱住,另一名鬼子挺槍就刺。


    “砰!”又是一聲悶響。


    突刺的鬼子背部中彈,一頭栽倒在地。


    另一名鬼子大驚失色,還未來得及動作,“砰!”一顆子彈已貫穿他的頸部,子彈去勢不衰,從後頸穿出,帶出一大團血霧。


    幾次精準的射擊,迅速撂倒五六個鬼子,兩個鬼子立馬有了警覺,警惕地端著槍四處張望。


    慘烈的白刃戰已經到了決勝關頭。


    然而——


    鬼子的第三梯隊,石井中隊,又如潮水一般卷至。


    大批鬼子挺著刺刀嗷嗷叫著加入戰團,形勢頓時急轉直下,兩三個鬼子開始對付一個隊員,人數單薄的隊員們隻能做最後的拚殺……


    驀地,順子的眼光被釘住了,再也無法挪動……


    柳老爺子揮舞著卷了刃的大刀,像一頭瘋虎一般從一大堆鬼子裏殺出,大蓬的鮮血飛濺,幾個鬼子像拉秧茄子般“咕嚕嚕”地滾下山坡……


    一個人影便在此時飛掠而至,快得不容眨眼——


    大竹竟從兩丈多遠的地方飛奔而來,為了不至於陷入碎渣,他的每一腳都踏在屍體之上,手中的戰刀劃出一道寒芒直劈柳老爺子的腦袋。


    柳老爺子大驚,急忙橫刀擋架。


    “當!”兩刃相撞,火花四濺。


    柳老爺子的大刀險些拿捏不住。


    看似文氣的大竹,居然力大無比!


    就在戰刀彈起的瞬間,寒光驀轉,戰刀兜了一個大圈斜劈而下,飛斬柳老爺子頸部。


    柳老爺子大驚,一邊竭力閃避,一邊迴刀自救。


    可是,已然晚了一步,他避過了脖頸,卻未能避開手臂——


    “哢嚓”一聲,一蓬血水如同一彎血虹飛灑半空。


    柳老爺子的左臂便隨著這片血虹嗆郎落地。


    “礙呦!……”


    哀嚎剛自柳老爺子的嘴裏發出,大竹的戰刀已經再度揮出。


    “噗!”


    戰刀狠狠切入柳老爺子的胸肋。


    柳老爺子嗆咳著,粗重的喘息有如拉動的風箱。


    “哇呀呀!……”


    大竹獰笑著轉動戰刀。


    柳老爺子劇烈地嗆咳著,大口大口的鮮血自嘴裏嗆咳而出,但他兀自不服,瞪著血紅的眼珠子怒視著大竹。


    “砰!”


    一聲沉悶的槍響。


    正在咆哮的大竹身子一震,他低頭望見自己被打穿的胸膛,滿滿的不可置信。


    “砰!”又是一聲。


    大竹的額頭赫然又出現一個觸目驚心的彈孔,腦脊液混合著鮮血噴灑而出……


    巨大的後坐力使大竹連退數步,他竭力想要站穩,可還是立足不住,在倒地的瞬間,他還竭力用戰刀支撐住地麵,拚命想要弄清楚這顆謎一樣子彈的來源……


    隻在一瞬,柳老爺子揮動僅剩的右臂,大喝一聲,猛撲而上,手中的大刀劃出一片耀眼的寒光,正在倒退中的大竹頓時身首異處,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滴溜溜地竄上半空……


    一眾正在搏殺中的鬼子無不膽寒。


    “哈哈哈——”


    柳老爺子是在大笑聲中倒下的,雖然這笑聲含糊不清,時斷時續,還伴隨著熱血噴湧……


    一股如潮的幸福迅速充溢柳老爺子的全身,能夠親手斬下仇人的頭顱,他感到無比的快慰……


    在失去思維的前一刻,他還在仰天長嘯:


    “爹!娘!媳婦!大水!小水!……你們都看見了嗎?我在為你們報仇啊!我在殺鬼子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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