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我說,“也就是說,他可能不在?”


    “畢竟我也隻是按照以往的經驗推斷他現在大概就是在這處研究所裏麵,也難保他是否會出現什麽意外,這會兒人正巧就在外邊什麽的。”陸禪說。


    雖然他說這裏是研究所,但是從外邊看的話完全看不出來。此時太陽已經完全落山,夜幕之下,這座巨大的建築物看上去像是一座典雅的博物館,門口站著兩個衛兵打扮的獵魔人。


    既然是命濁手下的設施,說不定裏麵在從事某些秘密研究。我嚐試用感知力試探了下,卻是遇到了不小的阻力。就像是過去的人道司秘密據點一樣,這裏也有著很多反探查的結界,而且有著命濁法力的味道,很可能就是命濁親自設置的。


    “還記得我以前對你說過的事情嗎?命濁曾經捕捉過大量天生具備強大靈性的人,並且將其殺死,嚐試敲開通往奈落的門扉……這裏就是他做那種實驗的場所。”陸禪語氣複雜地說,“他在這裏大多數時候都會把自己關在實驗室裏麵,杜絕外界的一切打擾,並且禁止手下在非必要的場合下影響他。


    “而研究所的獵魔人們也在從事明麵上禁止的罪惡實驗,為的是研究如何進入奈落,以及研究如何熄滅命濁身體裏的宣明之火。據我所知,這些人從幹部到門衛,手上沒有一個是未曾染過無辜鮮血的,所以你之後也沒有必要對他們手下留情。


    “那裏麵的罪孽,也有著我的一份。莊成,如果你在看到裏麵的東西之後覺得我也該死,那麽你也殺了我吧。”


    他說不定是一方麵覺得自己有責任和條件活著清償罪孽,另一方麵又陷入自我懷疑,覺得自己是否隻能以死贖罪,因此想要尋求我的裁判。


    “你可以迴去了,陸禪。”我說,“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我……”陸禪駐足不前。


    “你不會是希望我以善惡來審判你吧?那裏麵的人都是命濁的手下,所以我要殺;而你是我的人,所以我要保護。你是善人還是惡人我根本不在乎。如果你要把陸遊巡的罪孽全部攬在自己身上,沉迷於自我責難,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少把我卷進你的精神內耗裏麵。”我毫不留情地說。


    “……也是。”他發出了感歎的聲音,“你就是這樣的人啊。”


    他轉身離開了此地。


    我又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等待他走得足夠遠,這才重新看向了研究所。而研究所門口的兩個衛兵見到我總是在站在對麵,似乎是產生了些許懷疑,其中一人走上前來發出質問:“喂,你這家夥是……”


    “死。”我說。


    大無常的言靈之力甚至足以一言裁定凡人生死,而眼前的兩個衛兵則最多是住級別的獵魔人,對於大無常來說,依舊屬於凡人的範疇。


    這個“死”字一落下,前來質詢的衛兵毫無征兆地摔倒在地,化為屍體橫死當場;而後麵那個衛兵頓時麵露驚容,緊接著也是兩眼一翻,失去唿吸和心跳,倒地死亡。我跨過他們的屍體,走進了研究所內部,接著一口氣展開了自己的火焰。


    大量的火焰直接衝垮了沿途遇到的所有反探查結界,整座研究所都陷入了火海。


    考慮到在研究所裏麵可能有些受害者實驗體存在,我這一下倒是沒有加入多少殺傷力和破壞力,更多的是要起到“敲門”的作用,把大概身處於研究所最深處的命濁給喊出來。


    而命濁卻是沒有立刻現身,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像是陷阱一樣的法術。火焰、閃電、凍氣、地刺……還有無形的念力和詛咒一樣的神秘攻擊,從四麵八方向我席卷而至。看來都是針對入侵者的觸發式陷阱。而就像是不久前的獵魔人在我的麵前發動法術會自動失敗一樣,這些攻擊就連我的身體都觸碰不到,便在空中自動分解消失。


    警報聲響徹設施內部,深處傳來了大量人員慌亂避難的動靜,也有一些衛兵打扮的獵魔人在大唿小叫中朝著我這裏趕過來。


    既然陸禪說命濁在研究過程中會杜絕外界一切打擾,那就說明是在實驗室周圍設置了“隔音”效果絕佳的結界,或者別的什麽法術吧。還是說命濁打從一開始就不在這裏呢?若是如此,我迴頭得好好找陸禪抱怨一二,順便詛咒他以後吃辣的時候隻能喝到燙嘴的飲料。


    我正打算先把這些趕來的衛兵給解決掉,而就在這個時候,從衛兵們的身後傳來了一道低吟。


    “——時間啊,停止吧。”


    隨著這道聲音響起來,我視野裏麵的一切景色就像是蒙上了怪異的濾鏡一樣,化為了深淺層次不一的灰色。所有正在朝著我衝刺的衛兵,以及從四麵八方向著我發動攻擊的觸發式陷阱法術,火焰、閃電、凍氣、地刺……全部像是被按下暫停鍵一樣停止在了空中。


    與此同時,我發現自己的身體也變得無法動彈了。


    而在這個靜止的世界裏麵,卻有那麽一個可以活動的事物。隻見一道人影從衛兵們的後方走了出來,那是一個穿著黑色無常製服的男性。


    ——時間被停止了?


    我有聽陸禪說過,在羅山,的確是有那麽一個可以自由自在地停止時間的大成位階。難道這個男性就是那個傳聞中的時間能力者?原來他是命濁的手下嗎?


    雖然時間被停止了,但是不知為何,我的思考還可以正常運轉。我嚐試掙脫束縛自己的時間之力,卻是發現無法掙脫。或者說,根本就沒有什麽法力在束縛我,隻有無法移動的事實存在於我的身上。


    在停止的時間裏麵無法移動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時間被停止的現象本身並不是理所當然,這個時間能力者應該正在用法力支配時間才對。而我隻要用自己的力量破壞這個法力,至少可以讓自己的時間重新運轉起來。可是如果這個應該被破壞的對象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那麽自然也就無法成為解決問題的關鍵。


    我嚐試感知外界。就算是大成位階的時間能力者,也不可能停止很大範圍內的時間。然而事實和我想象的不一樣。我的感知力瞬息間就覆蓋了羅山總部全域,卻看到整座羅山總部的時間都停止了。繼續往外探查,包圍著羅山總部的廣袤原始森林的一切物質運動也都陷入了停止。


    就連夜空上的月亮和星辰似乎都變成了停止狀態,一些原本應該閃爍的星辰都陷入了凝固。


    難不成這個時間能力者把整個宇宙的時間都給停止了?這種事情怎麽可能?


    “你就是傳聞中新出現的大成位階火焰能力者,向著命濁下戰書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莊成……對吧。”


    時間能力者在我的麵前站定,麵無表情地說:“你來這裏做什麽,是來挑戰命濁的嗎?如果是,那倒是真令我欽佩。我原本還以為你隻是嘴上說說呢。


    “我聽命濁說過,他前段時間在一處夢境裏麵接觸過你,而你則趁著他分心,幸運地逃過了一劫……經過那一遭,你應該已經知道自己與大無常之間的差距了吧。就這樣你居然還敢來到羅山總部……想來你也不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而是懷著必死的決心而來。


    “不需要命濁親自出手,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能夠死在我的手下,也不算是委屈你了。


    “……不過,就算我說了這些話,想必你也聽不到吧。”


    在他說話的同時,我仔細地感知著周圍的時間和空間。


    憑借就連因果和概念都可以直觀探查的感知力,很快,我就摸索出了其中蘊含的秘密。


    然後,我說話了。


    “命濁在這裏嗎?”


    見到我突然開口說話,他像是在平時安心睡覺的被窩裏麵看到了大蟑螂一樣麵露驚嚇之色,仿佛觸電般地後撤出去一大段距離。


    “你動了?”他震驚地說,“為什麽……”


    “隻是可以在停止的時間裏麵活動而已。相同的事情,命濁也做得到吧,我又憑什麽做不到了?”我說。


    “你在說什麽荒唐話。命濁可以做到你就可以做到?你又不是大無常,有什麽資格……”


    說著,他似乎意識到了某個不可能的可能,表情愈發難以置信。


    我稍微活動了下自己從停止的時間裏麵解脫開來的身體,然後對著他說:“倒真是給我大開眼界了,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種方法可以停止宇宙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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