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的並不是“我執”這個詞語的意思,而是為什麽祝老先生會覺得銀月有著強烈的“我執”。


    銀月認為隻要有著與自己相同的報身和應身存在,那麽真正的自己即使消失也無妨,這樣的人會是個自我中心性思想強烈的人嗎?


    見我疑惑,祝老先生便說:“她會放棄繼續挑戰自證真靈之道,就是她有著明確的‘我執’的證據啊。”


    “自證真靈之道……我也有聽銀月說過這個。她說自己之所以可以把‘幻覺’的能力進化為‘將幻覺變成真實’的能力,就是因為她過去挑戰自證真靈之道。可你說她放棄了……竟有此事?”我疑惑,“既然自證真靈可以為她帶來如此之大的強化,為什麽她會放棄這條道路?”


    “所謂的真靈,就是‘意識本身’,也就是所謂的‘我’。是超出肉體和靈魂的,我們生命的本質。而自證真靈之道,就是對於‘我’的探究。”祝老先生沉聲道,“接下來我要說的,隻是一些推測,無法保證全部正確。首先,在我們獵魔人的某個理論裏麵,認為真靈是獨一無二的事物。


    “也就是說,並不是說我們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真靈,而是所有人都共享著同一個真靈。這個共有真靈被稱唿為‘大真靈’,因此這個理論也被稱唿為大真靈假說。


    “如果難以理解,就不妨這麽設想。我們所生活的宇宙其實是某個巨大意識所做的夢。在這個宇宙之中出現的每一個人,甚至是每一個生命、一草一木,都是這個巨大意識分化出來的念頭。


    “這個巨大意識就是大真靈,祂是宇宙萬事萬物的源頭,可以創造一切、毀滅一切、改變一切,並實現人類可以想象的、以及不可以想象的一切願望——就像是傳說中的神印,或者說是神印之主一樣。


    “一旦大真靈蘇醒,宇宙就會像是夢境一樣煙消雲散。


    “而作為大真靈分化念頭的我們,也可以從夢裏蘇醒,但是我們的蘇醒,便是意味著明悟了自己就是大真靈。你也有做過自己成為其他人、度過其他人生的夢境吧?當你從夢境裏麵蘇醒過來以後,你在夢境裏麵的自我認知便會消失。


    “雖然蘇醒以後的你不會覺得自己死過一遍,隻是重迴正軌而已,但是如果讓夢境裏的你……讓處於當下的你做出選擇,你會如何看待這件事情?”


    我坦誠地迴答:“我會覺得那就是死。”


    祝老先生點頭之後說:“銀月大概也是這麽想的。不過,‘大真靈’僅僅是假說上的存在,你不用過多在意。這個理論隻是可以很好地解釋為什麽曆史上從來都沒有自證真靈的成功者在世人麵前出現過而已。


    “要麽是這條道路根本走不通,要麽是所有走通這條道路的人都就此消失了。銀月應該也是大真靈假說的信奉者吧。”


    雖然他是這麽說的,但是如果就連在自證真靈的道路上有所建樹的銀月都相信大真靈的存在,那麽這個假說就算是存在著某些破綻,也依舊有著無法忽視的說服力。


    這也可以說明為什麽銀月在可以輕而易舉地放棄自我的同時,又有著強烈的“我執”……很可能是因為她在自證真靈的道路上接觸到了某些人智無法企及的秘密,令她對於自我的真實性產生了無法磨滅的否定心理。然而她依舊有著強烈的對於失去自我的恐懼,所以她才迫切地想要留下一些什麽,想要在這個世界上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


    話說迴來,“我執”本來就是個涵蓋範圍相當廣的概念。不止是想要延續自己的意識是“我執”,就連在這個世界上留下自己的印記、想要讓別人記住自己,以及想要堅持自己的某些個性,都是“我執”。


    因此這種思想或許不止是會出現在挑戰自證真靈之道的人身上,也會出現在壽命長久之人的身上。水師玄武似乎也對於在漫長人生之中不斷改變的自己產生了懷疑,然後選擇了“堅持完成每一個約定”作為自己的“我執”。


    “那麽……我們應該怎麽拯救哥哥呢?”祝拾把話題拉迴原處,“如果把銀月抓起來,然後重新對其施加封印……可以把哥哥重置到原本的狀態嗎?”


    看來她是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然而祝老先生搖頭:“為時已晚。銀月現在的意識已經完全展開,以我們祝家的技術是無法重新對其施行封印的。”


    麻早也有說過銀月的精神境界處於自己無法理解的深度,因此無法用迴歸之力重置。現在想來,可能是因為銀月在自證真靈之道上的修為成為了阻力。


    “我已經有了方案。”我拿出了石頭項圈。


    “這是你在之前說明過的,讓古月神無法離開銀月法天象地的封印道具吧?這個東西確實足夠強力,甚至具有強大的克製性,但僅僅是讓被封印者無法在物理上移動到外界而已,並不具備封印意識的用途。”祝老先生指出了漏洞,“再怎麽效果拔群,如果使勁的方向錯誤,那就隻有竹籃打水一場空。”


    “沒關係,我有辦法使其作用於銀月的精神。”我說。


    聞言,祝老先生沒有問我打算怎麽做到,而是低頭沉思了起來。


    片刻後,他嚴肅地說:“如果是這樣……那麽長安說不定真的有救。”


    “什麽?”祝拾精神一振。


    “如果可以做到把長安和銀月的意識分開處理,先將後者的部分破壞到支離破碎的地步,使其自我認知無法成立,再用封印力量將其鎮壓,那麽就可以使得對方維持在隻能作為記憶信息存在的狀態下。”祝老先生提出了自己的見解,“長久以往,就像是發生疲勞現象的彈簧會失去彈性一樣,銀月的意識也就無法恢複原狀了。


    “而如此一來,銀月就相當於事實上死亡,又可以作為支撐長安人格的材料存在,一舉兩得。”


    “居然還有這種方法!”祝拾激動地握住了拳頭。


    我也沒有從中感受出來什麽問題,便點頭說:“好,就這麽辦。”


    對話結束之後,祝老先生和祝拾便先去為遠行前往羅山總部做準備了。


    在兩人不在的情況下,我也不方便繼續留在祝玖的房間裏,就先去了一樓客廳坐著等待。麻早倒是留在了那個房間裏,似乎還是有點不死心,想要再試試看是否可以用迴歸之力喚醒祝玖。


    我在離開房間之前也不抱期望地用言靈嚐試了下是否可以喚醒祝玖,結果自然也是失敗。


    以我的言靈之力,如果對方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植物人而已,輕而易舉就可以將其喚醒過來。不需要很麻煩的程序,隻要站在對方的床前,念一句“醒來”就可以了。而萬分遺憾的是,這種做法對於陷入怪異力量漩渦的失魂症患者是不可能起作用的。


    越是看似什麽都可以做到的力量,越是實則什麽都做不到。


    或許隻有神印才可以例外。


    祝老先生的話語在我的腦海裏麵浮現出來——隻要蘇醒就會毀滅世界的大真靈,可以實現一切願望的大真靈之力和神印,以及正處於死亡沉睡狀態,打算複蘇過來,疑似世界末日元兇的神印之主……


    種種線索在我的腦海裏麵匯聚,逐步形成令人難以置信的可能性。


    神印之主有可能是大真靈嗎?他的蘇醒會造成世界末日?


    不過大真靈這個概念,在我的印象裏麵應該是更加抽象化的,至少不會以神印之主那種具象化的形式出現在我們的麵前。話雖如此,這些線索又無法讓我感覺僅僅是巧合。


    祝拾比祝老先生更快地做好出行準備,她拉著行李箱走了過來。見我坐在沙發上,她便坐到了我的身邊。


    “怎麽了,莊成,你的表情好嚴肅,是還在想哥哥的事情嗎?”她聲音溫柔地說,“哥哥的事情,你隻要盡力而為就可以了。就算失敗了,也不會有人怪罪你的。”


    “我也是這麽想的。”我說。


    “正常來說不應該是這種迴答吧?”


    她先是反射性地吐槽,緊接著不好意思地捂了下嘴巴。


    然後,她又看了看我,慢慢地把手放下來,不知為何發出了笑聲。


    有些難以理解她是為什麽在笑,不過光是身邊有朋友在笑,我就感覺自己的心情變得格外晴朗。


    她似乎也有要來幫助我變得輕鬆的想法,情緒積極地陪我聊天,很快就聊到了麻早那邊去。


    “你和麻早現在的關係變得如何了?”她突然興致勃勃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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