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早過去生活在遍地都是致命危險的末日時代,這個方向的意識似乎比較薄弱。不過,可能是因為她也有著擔心自己的掃把星體質會不會波及到他人的一麵,因此比起我更加迅速地意識到了敵對大無常可能會在城市地帶開戰殃及池魚的可能性。


    迴頭想來,說不定她更早就有了這方麵的擔心。為什麽她不說呢,理由肯定不是因為無法接受遠離人煙的藏匿生活……難道是因為在擔心我嗎?因為我為了她而與大無常作對,所以她對我有了些許顧及?


    不過,我這個人倒不至於說是縱使殃及無辜群眾都滿不在乎,有條件的話自然是轉移到遠離人煙的地方更好。而且,要是真的表現出那般冷血的姿態,我必定會失去麻早的信任。那是我最不能夠接受的。


    迄今為止的日常生活似乎真的在與我漸行漸遠。


    我很可能真的不應該身處於人群之中,過去的我說不定是無意識地迴避了這方麵的思考。我真的隻是因為確信自己的火焰不會傷害到人群,所以才會想不到應該遠離城市嗎;還是說我心裏對於自己習以為常的日常生活仍然有著留戀呢。


    在心裏大喊著想要“超越現實的冒險”的同時,我是不是也有著不願意離開這個“搖籃”的一麵?


    吃完飯以後,我們先迴了趟酒店,先把放在房間裏麵的物品都整理收拾好,等下再去辦理退房手續。


    現在重新看看這個房間,雖然隻是個普通的酒店房間而已,但想著自己和麻早在這裏同床共枕了兩夜,便難免對著這個房間產生了些許感情。


    之後就要一起去荒郊野嶺過一段生活了。仔細盤算的話,其實也不至於沒吃沒喝沒地方睡。最起碼就吃喝問題方麵,我和麻早都可以隨時傳送進出城市補充大量生活物資,其他的看著辦就可以了。去家具城買個床,然後在山裏做個大洞不知道是否可行。以及,雖然沒有必要,但是趁此機會,似乎也可以試試看在叢林裏打獵,還有采集可食用植物等等。


    盤算著盤算著,我居然從中發現了不少的趣味性,對於接下來的野營生活亦是有了不足為外人道的期待——不知道有多少人幻想過和美少女一起在荒野求生呢?而且以我和麻早的超常力量,也足以彌補諸多野營知識的缺乏。


    真是不可思議,就連先前滋生的惆悵,仿佛都有被衝淡的趨勢。


    不過麻早又是如何看待我的呢?


    之前兩夜睡覺的時候,我當然不可能貼身抱著麻早睡覺,那樣會顯得我像是個喜歡小女孩的變態;而麻早卻也沒有再抱過我,未免令我感覺有些遺憾。大概是因為她覺得沒必要繼續在我身上加強傳送記號了吧。


    我時常會思考,麻早是否有把我當成異性看待。並不是說我在懷疑她是否有異性意識——好歹也認識了有一段時間,我看得出來,她很清楚男女有別,也絕對不至於產生“男人和女人之間隻要牽手或者親嘴就會生小孩”這種極低層次的誤解。在末日時代走過無數地方的她甚至應該見識過很多連我這個成年人都難以想象的黑暗事情。


    也就是說,她應該很清楚我是個男性,也很清楚我有著那方麵的欲望。隻不過她大概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女性——具體地說,是從來都沒有把自己當成過“可能會被男性以那種目光注視的女性”,因此才會做出那些缺乏距離感的行為。


    正當我們差不多收拾好零碎物品的時候,門外忽然有活人的氣息接近。因為我們馬上就要走了,所以都沒有注意到要鎖門。麻早停下動作看向門口。那氣息很快就離去了,我們也就迴歸常態。接著,麻早似乎留意到了什麽,往門口走去,從地上拿起了個小東西。


    我走過去看了看,那居然是張推銷“特殊服務”的小卡片,上麵有著幾個成熟女性做出煽情動作的畫像。以常識來說,實在不是應該讓麻早這個歲數的小女孩去看的東西,不過她臉上並未顯露出異樣神色,甚至還在看了一眼之後理所當然地將其遞給了我。


    “莊成,你對這個感興趣嗎?”她的語氣像是走在路上指著街邊的炸雞店問“你是不是喜歡吃這個”。


    “不,我沒興趣。”


    我毫不遲疑地迴答,並且把小卡片扔進了垃圾桶裏。


    而她則以委婉的口吻說:“可是,你應該也有那方麵的壓力吧。之後可能就沒有這個機會了,是不是趁早排泄出去比較好呢。”


    不要說成是“排泄”啊。


    我再次強調自己沒有興趣。


    “是嗎。你對這種沒興趣啊……”


    她似乎在思索什麽,之後終於下定了決心,再次提起了一個有段時間沒提起過的老問題:“……莊成,你為什麽會為了我而做到這種地步呢。”


    “為什麽……是指?”我迅速地意識到了她為什麽會老調重彈。


    “我知道你很善良,也知道你想要和我一起阻止末日,可是……真的僅僅是因為這些嗎?”


    她以純粹的雙眼筆直地注視著我,似乎是想要洞察我的內心世界,不過說到後麵,她忍不住變得吞吞吐吐,透露出緊張的情緒,問了下去:“還是說,那個,你是……伱對我……”????看樣子,我過去在她麵前創造的虛假形象,眼下已經不夠用了。


    過去的我為了解釋自己為什麽如此堅定不移地幫助麻早,捏造出來了兩個虛假的動機,其中一個是“我很善良”,所以我無法對麻早這個獨自奮戰的小小少女視而不見;另外一個是“我想要阻止世界末日”,這個理由在我拿出自己相信末日存在的證據——神印碎片之後就變得非常堅挺。再加上麻早在二號小碗一事上有求於我,我們才終於統一戰線。


    然而迄今為止,我的一係列活動都被麻早盡收眼底——這麽說可能過頭了,至少我在獨立現實空間的活動她並沒有直接目擊到,後來對付陸遊巡那些人的時候她也是處於夢遊狀態。姑且不論她是否有在夢遊狀態下感知到我對於那些獵魔人毫不留情的殺戮行徑,光是總結我一直以來的行事作風,就足以讓她對於我此前塑造的“善良”形象產生懷疑了。


    在“阻止末日”一事上,我這邊的進度更是遠比她走得更遠。她還沒有得到任何與末日相關的線索,我就已經得到了神印碎片、接觸到了末日時代的人類、甚至接觸到了疑似造成末日降臨的神印之主——仿佛就算沒有麻早,我也可以獨自調查末日,在戰力方麵她也是幫不上我的忙。


    她完全不知道要是沒了自己,我這個人說到底就連接觸到怪異世界都是不可能。


    所以在她的視角下,我為了她而與大無常為敵的動機實在是過於薄弱。過去的我這麽說可能還僅僅是逞一時口快,而現在我是真的這麽做了,難怪她會產生疑惑。


    她想要重新確認我的真心。


    我必須萬分小心地對待這個問題。可是,我應該怎麽迴答呢。難道要我說出真心話嗎?我再次想到了銀月的“幻境”,在心中重重地打了個叉。


    見到她欲言又止,我索性主動在話題上踏出一步,試探性地問:“假如我真的喜歡你……這又有什麽問題嗎?”


    “……我覺得應該不是這個理由吧。”她說。


    “為什麽?”我反問。


    她摸了摸自己的身體,然後說:“你看,我的身體又不像是那個卡片上的女人,那麽豐滿……”


    “和那種事情沒關係吧。”


    我故意加重語調,圖謀建立起“為了心愛的少女奮不顧身的重情男性”的形象。


    “沒關係嗎?”她大吃一驚,“那、那你難道……是真的對我?”


    我認為自己努力的方向應該沒有錯。麻早雖然應該知道男女之事,但是多半不知道何為戀愛,不知道戀愛能夠使人做到何種地步。而且我原本就在她麵前展現過重情重義的形象,隻要讓她相信我是真的喜歡她,她應該會信服我塑造的這個動機。


    再者,我也是真的對她有著異性方麵的好感,要偽裝出這個形象並不困難。甚至就我自己來說,哪怕現在去掉了她的掃把星體質,單單為了她這個人而與大無常作對,其實也不是多麽難以想象的畫麵。


    一切都非常完美,我簡直都要敬服自己隨機應變的撒謊天賦了。惟獨在坑蒙拐騙麻早一事上,我似乎總是有著無與倫比的發揮,每每都會令自己驚歎不已。


    可另一方麵,我也差不多要忍耐到極限了。


    口吐虛情假意的言語,就連自己的真心都要納入算計,僅僅是為了把麻早這個單純而又善良的少女耍得團團轉,這是何等的不像話。


    真誠地麵對世界和自我,直到最後一刻都要無愧於心,這才是我應該有的作風才對。


    看著手足無措的麻早,我愈發覺得自己不應該再這麽下去。


    而這時,祝老先生傳遞過來了新的消息,把我和麻早的前路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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