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小區內部發生的戰鬥動靜非常響亮,又是我火焰形成的衝擊波,又是惡魔拔出並投射路燈。以單次噪音分貝而論,普通的施工作業都沒有擾民到這種地步。


    因此沒過多久,周邊的住宅樓就出現了一些在陽台和窗戶邊上張望的居民。


    為了避免被人攔住,我匆匆地離開了小區。


    同時,我也在密切關注一公裏之外惡魔的動向。


    惡魔在潛入河水之後很快就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異常,就像是中學化學課上演示的水下燃燒現象一樣,纏繞著它身體的火焰始終沒有熄滅。


    那張恐怖的山羊臉頓時露出了無比恐懼和絕望的表情,並且在地獄般的燒灼痛苦下吐出了一連串驚慌失措的水泡。然後,它掙紮著從河裏爬到無人的岸邊,再次發出了痛徹心扉的慘嚎聲。


    看得出來,它很想要做些什麽,卻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逃離了我的視野,還鑽入了水中,這都無法把火焰熄滅。想要冷靜思考也做不到,燒痛怕是把他的腦漿都快要煮沸了。


    現在它唯一的退路就是十五樓房間的洞穴,去到洞穴之下的話就可以阻斷我與火焰之間的連接。但是看樣子它沒有想到這件事情,或者是它並不知道洞穴的開啟方式和特殊性質?


    在慘嚎片刻之後,它終於撿起少許理智,再次往遠離小區的方向疾馳了起來。


    真是有夠頑強的肉體,以及有夠頑強的求生意誌。正常人被燒到這種地步的話應該已經被耗盡所有精神力了吧,雖然我也沒有實際嚐試過就是了。


    說實話,我對於這頭惡魔實際表現出來的水平是有些期望落空的。


    從戰鬥開始到現在,它在我的麵前展現的就盡是物理性質的招式。剛才的影子攻擊也是,盡管是從視覺上就給人以神秘莫測印象的陰影力量,到頭來卻還是化為了物理形式的利刃來攻擊我。這種用法會不會太無聊了,就沒有其他更加詭異的技能了嗎?


    難不成那邊的世界裏就都是它那樣的戰鬥方式?還是說,它隻是個等級非常低的雜魚而已?


    看它現在做出的決策,應該是在懷疑自己離我還不夠遠,所以才會被繼續灼傷吧。雖然就算它逃到大洋彼岸也沒有用處,但是我等下還要迴收它,可不能讓它跑得太遠了。


    我暫且站定,對著一公裏之外的遠方抬起了右手掌,然後用力一握。


    纏繞在它全身的火焰,其中雙腿外部的火焰在我的操縱之下,突然像是具有生命一樣往肌肉內部爭先恐後地鑽了進去。


    轟然一聲響,它的雙腿當場爆炸了,身體則來不及刹車,在慣性作用之下狼狽地撞進了路邊的林子裏,滾出去很長一段距離才終於停止。


    它雙手按在了滿是落葉的泥土地麵上,支撐起來自己的身體。因為我沒有損害周圍環境的意圖,所以縱使渾身是火的它摔倒在遍地都是可燃物的地方,火焰也絲毫沒有蔓延出去的跡象。它迴頭看了看自己爆炸斷裂的雙腿,突然發出了神經質的笑聲。


    “莊成,你在看著我吧!?”它抬起頭,對著空蕩蕩的夜空,發出了瘋狂的嚎叫,“有本事……有本事你就給我一個痛快!你殺了我啊!”


    “那可不行。”雖然知道它那裏聽不見,但我還是在一公裏之外的地方迴應了,“你還有用處。”


    片刻後,我來到了惡魔所在的那片林子裏。


    它倒在地麵上,紋絲不動,渾身焦黑的樣子就像是殘留餘火的煤炭一樣。看上去是死了,但是我知道它還活著。畢竟除去雙腿外,我隻是讓火焰破壞了它的皮膚和肌肉,而故意沒有深入到內髒部分。我甚至能夠通過火焰感受到它有意識壓低的唿吸。


    或許它已經被灼燒到就連痛覺神經都死去大半了吧。以前我懷著某些好奇心在網絡上查詢過(先不討論為什麽我要查詢那種資料),因為人類的痛覺感受器主要分布在表皮和真皮,所以燒傷深度和疼痛程度未必是成正比的,有些嚴重燒傷患者甚至反而會感受不到多少痛苦。就是不知道眼前這頭惡魔在這方麵的生理結構是否與人類相似。


    “你還有意識。”我主動發出聲音搭話,“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你。隻要伱願意迴答,我可以先不燒你。”


    惡魔沒有迴應。我又向前走了幾步。而當我與它之間的距離縮短到隻有四五米的時候,它便突然雙臂拄地,驀然暴起,身體向我飛射過來。


    “莊成——!!”它發出了充滿渾濁仇恨的咆哮。


    看樣子這就是它的殊死之搏了。由於是在預料之內,我毫無吃驚情緒。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是大大地超出了我的預料。


    正當我打算反擊的瞬間,一道白色的光芒從我身後飛出來,與我擦肩而過,徑直撞擊在了惡魔的軀幹上。惡魔像是被運動員大力抽射的皮球一樣倒飛了出去,然後撞擊在不遠處的樹木上,把樹木都給撞歪了。


    這一次,惡魔好像不再是演戲,而是真的失去了意識。


    這是什麽人做的?


    我立即迴頭望了過去。


    林子的另外一邊,有一道手持利劍的人影緩緩地走了過來。


    烏雲在夜空上飄動,終於露出了月亮。而月光則順勢傾灑到竹林之中,照亮了那道人影的麵貌。


    那居然是個穿著打扮像古代俠客一樣的人物,這個人穿著棕黑色的蓑衣,頭戴同色的鬥笠,負著一把黑紅相間的劍鞘。而長劍則被其拿在手裏,劍尖斜對著地麵,維持著似乎隨時都能夠揮刺的劍拔弩張氣質。


    從這個人剛才出手相助的情況來看,應該不是敵人。說實話,在我看來那是多此一舉,但是這種被神秘人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感覺也很新鮮,我升不起負麵看法。不過就算我判斷對方不是敵人,對方可能不見得那麽想。或許我應該先自報家門,表明自己沒有敵意。


    “你好。”我率先說話,“我是莊……”


    突然,對方好像看清楚了我的麵孔,驚唿一聲:“莊成?”


    是年輕女性的聲音,而且好像在哪裏聽過。


    “你認得我?”我意外,“你是誰?”


    對方遲疑片刻,然後抬起手來,把自己的鬥笠摘下,露出了真麵目。


    這一看,我更加意外,甚至可以說是震驚。初次看到惡魔時的情緒起伏都沒有現在來得大。對方露出來的真麵目,居然是我的熟人。


    在我的記憶裏麵,那張麵容總是顯得乖巧溫順,令人聯想到小溪、清泉、氤氳的湖麵,像是水墨畫一樣清秀,大多數情況下都會盡力迴避人際關係之中可能發生的衝突;


    而現在,對方的麵容沒有任何改變,氣質卻是截然不同,就好像是威風凜凜的劍士,對於任何爭端都會始終以率直颯爽的姿態去麵對。


    “……祝拾?”我念出了她的名字。


    來者正是長安的妹妹,祝拾。


    “你這是……”她遲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不遠處倒下的惡魔,聲音難以置信,“……這是你打倒的嗎?”


    “不,這是你剛才打倒的吧。”


    其實我知道她是什麽意思,就是想要爭取一點點時間,好讓我撫平內心的波瀾。


    “我的意思是,他身上積累的這些燒傷……”起初,她的語氣還有些無法接受。


    但是慢慢地,她找迴了精氣神,口吻也變得鎮定了許多:“——都是你做的嗎?”


    她的說話方式與我記憶裏的祝拾大不相同,就連聲調都變得不太一樣。這麽一比較,她以前的說話口氣好像是有些裝乖。或許現在表現出來的,才是她真實的性格吧。


    我也差不多平複好情緒了,一邊分析著現在的她,一邊做出了肯定:“就是我。”


    她觀察了我片刻,然後主動收起利劍,試探性地問:“你也是獵魔人?”


    “也?……我沒有在做那種職業。”我迴答,“非要說的話,我應該是超能力者吧。”


    “那也算是獵魔人。”她居然這麽說。


    也算是?獵魔人這個名詞我不是第一次聽見,這應該是一種職業吧。沒有在做這種職業,僅僅隻是擁有非比尋常的力量,也可以被稱唿為“獵魔人”嗎?我對此感覺有些違和,同時從獵魔人這三個字產生了聯想。


    難怪我會覺得祝拾現在說話的聲音有些耳熟,這個聲音,就和白天在電話對麵與孔探員說話的獵魔人女子一模一樣。


    祝拾就是那個獵魔人女子!


    震驚之餘,我馬上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獵魔人女子——祝拾是隸屬於羅山的人員,而羅山很可能是官方性質的超自然組織,那豈不是說我現在很難獨占那頭惡魔了?


    有沒有辦法把那頭惡魔搶迴來……不對,這就是短視了。現在官方性質的超自然組織可是已經在我麵前真正展現出了其端倪,我還惦記著什麽來曆不明的惡魔。有什麽想要了解的怪異世界信息,我直接去找對方豈不是更好嗎?


    正好祝拾還是我朋友的妹妹,有這麽一層關係在,隻能說是天助我也!


    我頓時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祝拾的身上。


    “忘記重新自我介紹了。我是羅山的獵魔人,負責這片區域的安全工作。”祝拾以非常正式的語氣說話,“之後就你打倒墮落獵魔人一事,我有很多問題想要詢問你,請問你現在方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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