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安九十三年五月十五日開始,三廠突然發起了一場又一場的抓捕。


    直到今日五月二十二日。


    騷亂過後。


    五羊城內的大小勢力全都噤聲,宛若死寂了一般。


    倒是天牢內的詔獄,滿是哭泣和慘叫。


    令人瑟瑟發抖。


    刑部的官員路過,全都掩麵而走,因為詔獄匆匆進入自家的天牢提審案犯。


    畢竟詔獄內的場景,怎麽一個血肉模糊了得?


    很快。


    就有刑部官員看不下去了,帶著人去找謝太傅說項。


    “太傅,不能再讓三廠這麽搞下去了!”


    “是啊!太傅!咱們靖國行事,一直強調著律法的重要,陛下也是如此說。可現在卻讓三廠像野獸一樣擇人而噬,實在太……”


    刑部中屬於周通海一黨的反對改革的世家官員一個個臉色蒼白。


    這幾日下來,三廠做得事情太過狠辣。


    第一次展現出來的手段,不僅是將列國暗探嚇得躲起來,更多讓五羊城內的百姓都感到自危。


    甚至有些時候,一些百姓偷偷跟黑錢莊交易銅幣,都被直接逮著,然後按律處死了。


    根據靖國律令,沒有得到大靖皇家銀行的執照,任何人不得開辦、從事非法的換匯業務,一經發現,金額超過三萬文,立刻處死。


    十萬文夷三族,一百萬文夷六族,一千萬文誅九族。


    堪稱史無前例的嚴苛。


    而三廠在展露爪牙之後,借著打擊剿滅敵國探子的目的,針對世家各族在皇城腳下的埋著的黑色生意進行了掃蕩。


    一來是為了展現他們的實力。


    二來則是要充實一下各自的收入。


    畢竟皇室給三廠的錢是不少,但每一項都會有明確的支出條款,黑色的收入也得進行洗白才能用。


    但也沒有什麽比皇權特許之後,他們光明正大的清洗黑產來得賺錢。


    說白了,搶的是朝廷世家官員們的利益,他們自然無法按捺廢除三廠的心思。


    尤以刑部官員居多。


    因為他們掌握刑名權利,能在背後偷偷掩護自家黑產,現在被一窩蜂端了,哪能不生氣?


    謝青山看著這群喋喋不休的官員,默默地翻著手中的奏章。


    皇帝不鬱,國事不能聽。


    眼下馮裕已經率軍加速南下,但二十萬大軍南下,還需要時間,他得在這段時間好好處理國事才行。


    “太傅啊!難道連您也要看著三廠像瘋狗一樣到處咬人,甚至最後要到您,您才肯出手嗎?”


    刑部侍郎門傑,出自利江府門氏,不算大姓,但家族實力卻不容小覷。


    雖然現在門家大部分人已經被遷徙到了五羊城內,但根子還在利江府,而利江府就在直隸州外東麵的交通樞紐上。


    若是等到三廠在直隸州徹底掃蕩清楚了,那麽下一個目標,絕對是門家的地盤。


    他可不能坐視三廠做大。


    聽到門傑如此激烈的反應,謝青山搖了搖頭放下奏章:“陛下如何了?”


    “這……自然是不鬱了!”


    門傑毫不在意的迴答。


    “那麽三廠有多少番子你們知道嗎?”


    “這……”幾個人麵麵相覷,謝青山的問題,他們從未探討和深究,如何能知曉?


    “一萬三千人在冊番子,五萬九千二百七十三人外圍番子。”


    謝青山如數家珍一樣緩緩說:“知道這意味什麽嗎?”


    幾個人皆是搖頭。


    “虧你們還都是各個世家的族長!連這種事情意味著什麽都不知道?”


    謝青山被氣笑了。


    愚蠢的世家家主,一丁點政治敏感度都沒有,你們到底為什麽還沒有被朝局淘汰?


    “這就意味著,你們家族內部,或是族人,或是奴仆,甚至與你們有往來生意的人中,都有可能是番子!”


    謝青山盯著他們:“陛下不鬱,此時正是多事之秋。你們不想著怎麽維護國家,反而一門心思的考慮你們各個家族的雞鳴狗盜之事。


    此時三廠齊出,爪牙齊備,正好亂世重典,蕩平一切不法,你們若是不趕緊做好本職工作,違抗朝廷,下場自然不用我處理。


    三廠之中的中廠,有監督百官職責,今日之事,你覺得傳不到李絳的耳裏?”


    門傑他們的冷汗都下來了。


    “還有。”謝青山搖頭笑道,“我且問你,世家嫡係隻有一點人在直隸州外,直隸州內的世家子弟中,超過七成都入了風間統帥的北伐軍正在北伐。你們有能力反抗否?”


    “……”


    門傑等人撩起袖子,不停的擦著額角的汗。


    五月的南疆,真的超熱!


    但他們汗卻流的更多。


    “你們都是砧板上的肉,不想被宰,就順著陛下的腳步走,陛下治國還需要倚仗爾等,不會過多為難爾等。等這段時間過了,陛下病好了,我自會去請陛下將三廠的混賬們都處死。”


    謝青山揮了揮袖子,趕走了他們。


    門傑等人拜謝離去。


    謝青山翻看了一會兒的奏章,最後還是合上,讓書吏送上一杯水來喝了幾口。


    “陛下的三廠,從建立之初目的就是為了當爪牙吧!”


    迴想過往種種,謝青山嗬嗬搖頭:“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老夫這跳了出來後,仔細想想,或許陛下真有疾,但數日不曾有消息傳出,三廠齊卻出到處製造恐慌,還真唬人!


    也不知這一次陛下的病打算生多久。


    兩月?三月?最好是十月前好起來,不然可趕不上迎娶曜國長公主的盛典喲!


    唉!就是苦了老臣,不知何時很看到先帝的皇孫咯!”


    謝青山喝完,讓侍立在後邊的書吏將茶水拿走。


    書吏端著茶水離開後,並沒有往敕膳房去,而是直接來到了宮城附近,見到了一個白衣太監。


    不一會兒,禦書房內。


    楊定扒拉著火炭,享受著夏日的桑拿。


    這幾日下來,他的瘧疾好了,所以打算出出汗,然後洗洗澡。


    結果卻聽到了白衣太監傳來的話。


    “人老成精說的就是他們這些人。”


    楊定咂咂嘴,一臉不爽的對白衣太監和陳安說,“你們瞧瞧,就這麽一會兒工夫,他就看出朕在下棋了,托這些耳目的口,說給朕聽呢!


    嗐!真的沒啥意思。”


    “陛下下棋猶如羚羊掛角,讓無處可尋蹤跡。想來謝太傅也是誤打誤撞猜到的!”


    陳安諂媚的笑。


    “就你嘴甜!”楊定賞了這貨一腳,接著搖了搖頭說:“哪有你們想的這麽簡單。不管這場病是不是促使了朕臨時起意,但在真正了解局勢的人看來,朕生的病很不是時候,甚至太巧了。”


    “那應該怎麽讓他們相信呢?”


    白衣太監小心問,他也很想像陳安一樣,簡在帝心啊!


    “暫時什麽都不用做,不過讓鄭醫部頻繁進宮就行。”楊定嗬嗬一笑,放下木條子,靠在竹製椅子上發汗,“過幾天你再讓人去萬島之海采購金絲楠木。”


    “采購金絲楠木?”白衣太監有點疑惑,“陛下要造宮殿?”


    “愚蠢!金絲楠木造除了造宮殿!還能造陵寢!陛下是不是想要讓之前停工的陵寢重啟了?”


    陳安數落一下白衣太監,諂媚的笑著。


    “嗯。朕的病情加重了,憋了這麽多天,總該有人該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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